顾晚看着春姨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床上眼神复杂、烧得昏沉又强自清醒的爱奴。春姨扔下的那句话——“自己想办法”——是刁难,也是某种默许。默许她动用“懂一些”的医术,也默许她……成为磨砺爱奴这把“刀”的另一块磨刀石。
顾晚走到那桶水边,将剩下的干净布巾浸透,拧干,敷在爱奴滚烫的额头上。冰冷的湿意让爱奴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顾晚她不会给你退热药。
顾晚看着爱奴紧闭的双眼,平静地说
顾晚她在逼我,也在逼你。逼我证明我有用,逼你在绝境里……变得更狠。
爱奴没有睁眼,但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在身侧又一次紧紧攥成了拳头。
她不再说话,开始环顾这间简陋的厢房,目光锐利地扫过墙角、窗台、地面。她在找,找任何可能替代退热草药的东西。野草?苔藓?甚至是……某些可能有药用价值的虫子?
春姨的“养蛊”游戏,开始了。而她这把“钝刀”,和床上那把伤痕累累、恨意滔天的“小刀”,都必须在这场残酷的游戏中,找到活下去的路径,哪怕……需要踩着对方的脊背。
冰冷的布巾短暂压下了额头的灼烧感,但很快被体温重新焐热。爱奴的意识在滚烫的岩浆和刺骨的冰窟间沉浮。春姨留下的低语像毒虫钻进耳朵,啃噬着她混乱的神经——“活到能用你的爪子,真正挠痛我的那一天”。恨意是唯一清晰的坐标,让她在混沌中死死抓住。
顾晚没时间犹豫。春姨那句“自己想办法”是冰冷的催命符。她快速扫视这间简陋的囚室。墙壁斑驳,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墙角堆着些废弃的杂物。窗棂缝隙透进微弱的天光,外面是紧邻柴房的后院荒地。
草药?这里干净的像被舔过。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墙角潮湿处几丛不起眼的暗绿色苔藓,又移到窗框腐朽木缝里钻出的几株细弱杂草。都不是退热的东西。忽然,她的视线定在墙角一堆被丢弃的、半腐烂的稻草上——那是之前从柴房搬来时残留的。
她快步走过去,不顾霉味,快速翻捡。手指在湿冷的稻草里拨动,触感粘腻。就在她几乎放弃时,指尖碰到几颗坚硬的小颗粒!她捏出来,借着微光辨认:是几颗干瘪发黑、带着棱角的……蓖麻子!混在稻草里被无意带进来的。
蓖麻子!顾晚的心猛地一沉。这东西剧毒,蓖麻毒素是致命的!但……在极微量的情况下,其油有强烈的致泻作用。高烧不退,有时需要通腑泄热,这在中医里是险招,但也是绝境下的无奈之选。剂量是关键,多一丝就能杀人。
风险巨大。但看着床上爱奴呼吸越来越灼热急促,脸颊红得吓人,顾晚知道,再拖下去,就算烧不死,脑子也会烧坏。
她迅速行动。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破瓦片,捡起两块石头。将几颗蓖麻子(只取了极少的量,不足一颗的十分之一)放在瓦片上,用石头小心碾磨成粗糙的粉末。这过程必须精准,不能吸入粉尘。碾好后,她将粉末混入一点冷水中,搅成浑浊的糊状。
顾晚回到床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
顾晚爱奴,把这个喝了,这个能退热
爱奴烧得眼睛都睁不开,只本能地抗拒,扭开头
爱奴滚……毒……你想毒死我……
声音含混嘶哑。
顾晚不喝你会死!烧成傻子!
顾晚没时间解释,语气强硬。她一手捏开爱奴的下颌,另一只手果断地将那点糊状物灌了进去!
爱奴唔!
爱奴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糊状物还是被咽下去大半。她痛苦地蜷缩,眼神涣散地瞪着顾晚,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仿佛在控诉她的背叛。
顾晚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紧紧盯着爱奴的反应,手心里全是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息都无比漫长。
大约一炷香后,爱奴的身体开始剧烈痉挛!她痛苦地捂住腹部,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脸色由潮红迅速转为惨白。
爱奴疼…好疼…
她发出压抑不住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差点摔下床。
药效发作了!剧烈的腹痛和腹泻即将开始。顾晚早有准备,立刻将角落的便桶拖到床边。
接下来的时间,对两人都是煎熬。爱奴在剧烈的腹痛和虚脱中挣扎,意识完全崩溃。她时而蜷缩着低声啜泣,喊着模糊不清的“娘……”,时而突然暴起,挥舞着手臂,眼神凶狠地嘶吼:“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她混乱的谵妄中,反复出现春姨掐着她下巴的画面,夹杂着对仇人的诅咒
爱奴毒妇……你不得好死……春姨……你……
在一次剧烈的腹痛间隙,爱奴猛地抓住顾晚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她的肉里,眼神却空洞地穿透她,仿佛在对着虚空中的春姨呐喊
爱奴那红痣……是我的!我才不是你妹妹的影子!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顾晚耳边!红痣?妹妹?春姨的妹妹?这是爱奴在极致的痛苦和谵妄中暴露出的关键信息!难怪春姨对爱奴的态度如此特殊!爱奴左耳垂的红痣,是春姨死去妹妹的印记!她把爱奴当成了情感替代品和复仇工具的结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