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镜中血痕与系统之音
地下三层的中央空调又开始漏水了。
我盯着镜面墙映出的自己，白色T恤早就被汗水泡得透湿，贴在背上凉飕飕的。练习室的灯管忽明忽暗，把影子拉得老长，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整栋楼除了保安室就只有这里还亮着灯，地板上散落的绷带被风吹得沙沙响，混着消毒水和汗水的味道，闻起来像是医院的急诊室。
"再来一次。"
我对着镜子里的人说话，声音有点发飘。右腿膝盖昨晚刚抽过积液，现在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每动一下都针扎似的疼。可明天就是最终考核，我不能停。
音乐响起的瞬间，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这首《星途》的副歌部分有个720度旋转接劈叉的动作，是整个编舞里最难的地方。前六次我都在同一个地方摔下来，右膝重重磕在地板上的闷响，现在想起来耳朵还嗡嗡的。
"起跳要再高一点，核心收紧！"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吼。
脚尖点地腾空的刹那，膝盖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人拿锥子狠狠扎了一下。身体立刻失去平衡，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砸向地板——右腿在身下诡异扭曲，膝盖着地的瞬间，骨头相撞的脆响在寂静的练习室里听得清清楚楚。
"呃......"
冷汗瞬间从额头冒出来，我蜷缩在地上，感觉右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视线慢慢模糊，透过水汽氤氲的镜面墙，我看见白色舞蹈鞋的膝盖位置正迅速晕开一片暗红。
第七次了。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摔法，好像命运跟我开了个恶毒的玩笑。半年前第一次练这个动作韧带撕裂时的恐惧再次攥紧了心脏，那时候主治医生拿着片子皱着眉说"以后别再跳舞了"的声音还在耳边打转。
"废物就是废物，扶不起的阿斗！"
突然响起的吼声吓得我一哆嗦，抬头就看见主舞导师王德海站在练习室门口，双手插在黑西装裤袋里，满脸不耐烦。他身后的走廊灯光明明灭灭，把他的影子投在我流血的膝盖旁边，像块沉甸甸的墓碑。
我咬着牙想爬起来，膝盖刚一用力就疼得眼冒金星。王德海踩着锃亮的皮鞋走过来，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像倒计时的钟摆。
"星曜传媒是培养偶像的地方，不是收容所。"他居高临下看着我，鼻孔里喷出的气差点喷到我脸上，"三个月了，同一个动作摔几十次，你妈没教过你废物就该待在垃圾桶里吗？"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半年来，"废物"、"拖油瓶"、"滚蛋"这些词我早就听出茧子了，可每次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像刀子一样扎心。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王德海突然弯下腰，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纸"啪"地甩在我流血的膝盖上。白色的A4纸瞬间吸饱了血，洇出丑陋的暗红色印记。
"解约通知。"他声音冰冷得像练习室的地板，"主动放弃明天的考核，签了这个，公司还能给你留点颜面。"
我盯着那张浸血的纸，手抖得厉害。视线越过王德海的肩膀，突然看见练习室门口站着个人。
顾衍辰靠在门框上，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走廊的灯光刚好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半脸亮着一半脸藏在阴影里。他就那么抱臂站着，像尊没有表情的雕塑，眼睛盯着我膝盖上的解约通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那是上周刚获得的时尚品牌代言腕表，价值够我家吃半年。
"能力不够就不该占着位置。"
他两周前在练舞房说的话突然钻进脑子里。那天我也是练到深夜，因为记不住走位被他说了一句。当时他的表情和现在一样冷淡，好像我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垃圾。
"看什么看？"王德海顺着我的视线回头，顾衍辰立刻站直身体，错开了眼神，"顾队长都看着呢，你就这点能耐，还好意思拖累整个团队？"
"我没有拖累......"我咬着牙挤出几个字，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没有？"王德海突然提高音量，吓得我一哆嗦，"上次舞台你抢拍害得整个团队被导师批评，上周合练你忘动作让大家陪你重跳十七遍！没有你，他们早就拿到出道资格了！"
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胸口闷得像塞了团棉花，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顾衍辰身后突然冒出个脑袋。苏清妍扒着门框，露出一双大眼睛，担忧地看着我。我们目光对上的瞬间，她吓得赶紧缩了回去，头发梢蹭过顾衍辰的肩膀。
"谁让你来看的？"王德海怒吼一声，苏清妍的影子立刻消失在走廊尽头。
王德海又瞪了我一眼，突然抬脚狠狠踩在我旁边的地板上，扬起的灰尘扑了我一脸。"明早之前给我答复，要么签了滚蛋，要么明天在考核现场丢人现眼。"他说完甩着手走了，练习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灯管晃了晃。
整个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我盯着那张沾血的解约通知，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上面，把暗红的血迹晕得更大了。爸爸妈妈要是知道我被公司解约，该多失望啊。为了让我来星曜，他们拿出了全部积蓄，还把老家的房子抵押了......
"我不能放弃......"
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我慢慢抬起手，抓住旁边的把杆。膝盖像是被撕裂一样疼，我咬着牙，一点一点往上爬。地板被蹭得吱呀响，留下断断续续的血痕，像条红色的蚯蚓。
镜面墙上映出好多扭曲的我，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骂我傻。我想起三个月前刚来星曜时的样子，抱着满满的憧憬，以为只要努力就能站上舞台。现在才知道，有些人生下来就站在罗马，而我这样的普通人，连去罗马的门票都买不起。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手指终于摸到把杆顶端，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就在我准备用力站起来的瞬间，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滴——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
我吓了一跳，手一松差点摔下去。幻听？最近压力太大了吗？
【符合绑定条件，正在绑定【舞台之神】系统......10%......30%......70%......】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蓝色的光，像是电脑屏幕的光但又更柔和。我使劲眨了眨眼，那片光非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悬浮在我面前。
【绑定成功！宿主：林念微，等级：0，技能：无】
【新手大礼包已发放：绝对音准（永久），完美复刻（临时）】
我呆住了，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那个面板。手指穿过蓝光的时候，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团温热的雾气，指尖有点发麻。
这是什么？做梦？
我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差点叫出声。不是梦！那个蓝色面板还在我眼前飘着，上面的字清清楚楚。
【绝对音准已激活，当前等级：入门】\
【完美复刻已激活，剩余时长：23:59:21】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眼睛有点发胀，像是戴了度数不合适的眼镜。墙上投影的乐谱原本看起来密密麻麻一片模糊，现在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每个音符的符头、符干、符尾都看得清清楚楚，连五线谱旁边标注的"mf""p"这些力度记号都像是用荧光笔标过一样显眼。
空调发出的嗡鸣声在耳边突然变了调。我能清楚地分辨出其中包含的三个不同频率的声音，甚至能"听"出哪个零件在震动。窗外远处的车流声也变得异常清晰，卡车发动机的轰鸣、小轿车的鸣笛、电动车的刹车声，层次分明地钻进耳朵里。
舌尖突然尝到一股咸涩的味道——是刚才咬破嘴唇流的血。不对，还有别的味道，汗水顺着下巴滴进嘴里，我竟然能分辨出里面的盐分和乳酸的比例。
"我不是在做梦......"我喃喃自语，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但这次是热的，带着点甜味。
我扶着把杆慢慢站直身体，右腿膝盖好像没刚才那么疼了。看着镜中那个满脸泪痕、膝盖流血的自己，我突然笑了。
王德海，顾衍辰，还有那些说我不行的人......你们看好了。
我捡起地上那张沾血的解约通知，紧紧攥在手里。纸张的边缘硌进掌心，有点疼，但这种疼让我无比清醒。
音乐播放器还在循环播放《星途》的伴奏。我走到中控台按下暂停键，整个练习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我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深吸一口气，我重新按下了播放键。
音乐响起的瞬间，蓝色面板突然跳了出来。
【触发临时任务：完美演绎《星途》副歌部分】\
【任务奖励：积分+10，舞蹈基础+1】\
【失败惩罚：无】
这一次，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无比坚定。前奏结束的瞬间，我的身体自发地动了起来。
脚尖点地，旋转，跳跃——那些曾经让我无数次摔倒的动作，此刻做起来竟然无比流畅。脑子里像是有个声音在实时指导："抬腿角度再提高5度""核心收紧""落地重心左移"。每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连呼吸都和音乐节拍完美契合。
720度旋转接劈叉——就是这个让我摔了七次的动作。腾空的瞬间，蓝色面板上跳出一行字：
【完美复刻已启用，正在解析最优动作轨迹......】
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完全按照解析出的轨迹运动。旋转时我甚至能看清镜中每个自己的表情，落地时膝盖轻微的疼痛被一股暖流覆盖，劈叉下去的瞬间，完美的线条让我自己都惊呆了。
"滴答——"
墙上的时钟突然响了一声，我才发现副歌部分已经跳完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就像是跳了几百遍一样熟练。
蓝色面板上跳出【任务完成】的提示，积分和舞蹈基础的数据闪着光。我摸了摸膝盖，虽然还是疼，但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
就在这时，练习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苏清妍探进半个脑袋，手里拿着个白色药盒。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吓得手一抖，药盒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对、对不起！"她慌忙捡起药盒，转身就要跑。
"等等！"我叫住她。
苏清妍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慢慢转过身，把药盒放在门边的把杆上，低着头小声说："这是最好的止疼药，医生说...说涂了恢复快。"说完不等我反应，一阵风似的跑了。
我看着那个白色药盒，心里暖烘烘的。来星曜三个月，苏清妍是第一个对我释放善意的人。虽然我们都是竞争出道名额的练习生，但这一刻，她眼里的担忧不是假的。
我拿起药盒，转身对着镜子，挤出一点药膏涂在流血的膝盖上。清凉的感觉立刻缓解了疼痛，镜中的自己虽然狼狈，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以前那个总是低着头被骂哭的林念微已经死了，从系统绑定的那一刻起，她就死了。
新的林念微，要为自己杀出一条星途。
就在我准备继续练习的时候，蓝色面板突然又弹了出来，发出"嘀嘀嘀"的急促提示音。
【警告！检测到重大事件！】\
【主线任务发布：48小时内完美复刻考核曲《星途》】\
【任务要求：舞蹈+歌唱完美度均达到95%以上】\
【任务奖励：dance skill 进阶，解锁系统商店】\
【失败惩罚：系统解绑，宿主恢复初始状态】
我的呼吸一滞。完美复刻？舞蹈和歌唱都要95%以上？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半了，距离考核只有不到36小时，系统却要求48小时内完成......
不等我消化这个消息，练习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经纪人张姐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扫过散落一地的绷带和我腿上的血迹，眉头皱了皱。
"林念微，你怎么还在这里？"她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公事公办，"收拾一下，到我办公室来。"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么晚叫我去办公室，肯定没好事。
张姐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停下，回头看着我，语气轻飘飘的却像块石头砸在我心上：
"忘了告诉你，公司决定优化组合配置，明天考核后，练习生人数从八人减至七人。"
镜子里映出我震惊的脸。
八减七。
意思就是，明天注定要有一个人被淘汰。
王德海的解约通知还攥在我手里，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难看的深褐色。系统面板还在眼前飘着，【48小时倒计时】的数字一秒一秒减少。
膝盖上的药膏传来清凉的感觉，可我的手心却全是汗。
我慢慢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那张解约通知里。
不管是系统任务，还是组合减员——
我都不会是被淘汰的那个。
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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