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御书房。
江临川指尖微颤,捏着那本朱批奏折,目光再一次落在那行小字上——
【子时三刻,朕要喝你煮的茶。】
他抿了抿唇,将奏折合上,轻轻搁在案边。御书房角落的茶炉上,泉水已滚至蟹眼,咕嘟咕嘟地冒着细泡。他挽袖执壶,热水冲入青瓷茶盏,龙井的清香瞬间漫开,氤氲成雾。
"茶好了?"
身后忽然传来顾寒声的声音,江临川手一抖,险些打翻茶壶。帝王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玄色常服的衣摆几乎贴上他的后腰。
"陛、陛下……"他下意识侧身,却见顾寒声伸手,指尖轻轻搭上他执壶的手背。
"水太沸了。"帝王低声道,"龙井该用八十度的水,否则会涩。"
江临川一怔:"陛下也懂茶道?"
顾寒声低笑:"朕懂的,可比你想的多。"
他说着,竟就着江临川的手,引壶倾水,重新冲了一盏。茶汤澄澈,香气清冽,比方才那泡果然更显甘醇。
"尝尝。"帝王将茶盏推至他面前。
江临川迟疑:"这不合规矩……"
"在这里,"顾寒声指尖点了点案面,"朕的话就是规矩。"
江临川垂眸,捧盏轻啜。茶汤入喉,唇齿留香,他忍不住赞道:"好茶。"
"是么?"顾寒声忽然俯身,就着他方才饮过的位置,抿了一口,"嗯,确实不错。"
江临川耳根"轰"地烧了起来。
这、这算……
"江卿。"顾寒声却已直起身,神色如常地转回书案,"你的《新政十议》,朕有几处要问你。"
江临川强自镇定,跟了过去:"陛下请讲。"
顾寒声翻开奏折,朱笔在某段文字旁画了个圈:"这里,你说'税赋当以民力为限'——可若遇战事紧急,国库空虚,又当如何?"
江临川沉吟片刻:"臣以为,可暂借商贾之力,以盐铁专营之利补之,待民生恢复,再行偿还。"
"哦?"顾寒声挑眉,"不怕商人坐大?"
"所以需设监察司,"江临川不假思索,"由清流官员督管,以防官商勾结。"
他说得专注,没注意帝王的目光已从奏折移到了他脸上。直到顾寒声忽然伸手,用朱笔笔杆轻轻抬起他的下巴。
"江临川,"帝王眸色深沉,"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朱砂的艳色染上笔尖,在江临川白皙的下颌留下一道浅浅红痕。他呼吸微滞,却见顾寒声拇指抚过那抹红,低笑:"沾到了。"
窗外更鼓传来,已是三更。
江临川慌忙后退:"陛下,夜已深……"
"是啊,"顾寒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朱笔,"所以江卿今晚,留下值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