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翰林院值房。
江临川指尖抚过奏折上未干的朱批，微微蹙眉。这红色似乎与往日不同，隐约透着一缕药香。他凑近细闻，竟是安神的甘松与冰片——正是他常年伏案落下的头痛症所需。
"江大人，您这看什么呢？"同僚刘修撰探头过来，笑得意味深长，"莫非陛下朱批里藏了金子？"
江临川合上奏折："刘大人说笑了。"
"诶，听说昨夜江大人又在御书房值夜？"刘修撰压低声音，"这都连续三日了......"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众人慌忙起身，只见司礼监掌印太监捧着明黄卷轴疾步而来：
"陛下口谕，江临川即刻入宫觐见！"
紫宸殿西暖阁。
江临川跪在龙纹地毯上，面前奏折堆成小山。顾寒声斜倚在窗边软榻，手中把玩着一只青瓷药瓶，见他进来，随手一抛——
"接着。"
江临川慌忙接住，瓶中药丸叮咚作响。
"每日一粒，饭后服。"帝王语气平淡，"朕可不想哪天批着折子，听你脑袋磕在案上的声响。"
江临川耳尖发热。他前日确实因头痛险些昏倒，可当时顾寒声明明在批阅军报......
"陛下如何知晓臣......"
"你揉太阳穴的样子，"顾寒声忽然走到他面前，拇指按上他额角，"像极了朕当年养的一只狸奴。"
温热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打着圈，药香混着龙涎香笼罩下来。江临川屏住呼吸，忽然瞥见帝王袖口沾着朱砂——正是那掺了药的批红。
"陛下亲自调的朱墨？"他脱口而出。
顾寒声手指一顿："眼挺尖。"忽然掐住他下巴迫他抬头，"那江爱卿可看出，朕为何要这么做？"
鎏金兽炉青烟袅袅，江临川在帝王灼灼目光中喉结滚动。正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报——北疆六百里加急！"
顾寒声瞬间敛了神色，抽身时指尖却划过他唇瓣："今夜子时，带着你的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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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增内容：
暮色四合时，江临川在值房整理文书，发现一摞特殊的奏折——全是自己曾经被"驳回"的条陈。翻开最上面那本《论漕运改制》，在朱批"再议"的夹缝里，竟藏着蝇头小楷写的批注：
"临川此议甚妙，然今岁漕帮与盐商有隙，须缓图之。"
指尖发颤地连翻数本，每份被驳回的奏折背面都有类似批注。最新那本《请减江南丝税》的折角还被折了个小小的梅花印，朱砂点就的花蕊鲜艳欲滴。
"大人！"小桃突然推门而入，手里食盒"咣当"掉在地上。她急得直接抓住江临川的手腕，在他掌心划了个"毒"字。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刘修撰的笑语："江大人还没用晚膳吧？下官特地......"
江临川反手将奏折塞进袖中，抬脚踢翻烛台。火苗"呼"地窜上帷幔，在刘修撰的尖叫声中，他拉着小桃从后窗翻出，直奔御书房。
气喘吁吁地撞开殿门时，顾寒声正在试弓。帝王头也不回地张弓搭箭，"嗖"地一声，箭矢擦着江临川耳畔射入身后追兵的肩膀。
"朕的朱砂方子，"顾寒声扔了弓，一把将人拽到身后，"你也敢仿造？"
刘修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陛下明鉴！那墨、墨是......"
"是陈太尉给你的。"顾寒声冷笑，"他难道没告诉你，朕给临川用的朱砂里，掺的是暹罗进贡的龙血竭？"突然掐住刘修撰下巴，"舔舔看，是不是这个味道？"
江临川这才发现，帝王今日的朱批红得异常妖异。顾寒声转身时，他看见对方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那根本不是龙血竭，是帝王咬破舌尖混着真正毒墨咽下的血。
"愣着做什么？"顾寒声突然将一卷帛书拍在他胸前，"北疆军情，今夜陪朕看完。"低头时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解药在茶里......你若不喝......"
话未说完，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栽进江临川怀里。御案上那盏碧螺春，此刻正映着新月，泛起琥珀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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