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哭泣——为我的罪恶,为林晓蕴的痛苦,为我们失去的所有可能。
"对不起..."我一遍遍重复,像个忏悔的罪人,"对不起..."
"为什么哭?"
虚弱的声音让我猛地抬头。林晓蕴醒了,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清澈。她的嘴唇干裂,声音嘶哑,但意识显然已经恢复。
"你...你感觉怎么样?"我慌乱地擦掉眼泪,按下呼叫按钮。
"像被卡车碾过。"她试图微笑,却引发了一阵咳嗽。
护士很快进来检查,宣布林晓蕴恢复良好,但需要绝对休息。她离开后,病房再次陷入沉默。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晓蕴轻声说,"为什么哭?"
我低头看着我们仍然交握的手:"因为我差点失去你...而我甚至从未真正拥有过你。"
这句话暴露了太多,但此刻我已无力伪装。林晓蕴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晓阙..."她虚弱地说,"关于冷冻卵子的事..."
"父亲告诉我了。"我打断她,"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微雨这么执着。"
她摇头:"不只是那样。是的,最初是因为医生说我可能无法自然受孕...但见到微雨后..."她停顿了一下,寻找合适的词,"她让我想起了你小时候。"
这个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抬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神异常柔软。
"你小时候很粘人。"她继续说,声音因虚弱而断断续续,"总是跟在我后面,像个小尾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开始恨我。"
我的喉咙发紧。那个转变的节点我记得太清楚了——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答应带我去游乐园,却因为林晓蕴突然发烧而取消。我在日记本上写满了"我恨林晓蕴",从此把她当作敌人。
"我不知道你有心脏病。"我低声说,"父亲从来没告诉我。"
"我要求的。"她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我不想被特殊对待...尤其是被你。"
"为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因为...在所有的人中,我最在乎你的看法。"
这句话在我心中激起的波澜比任何告白都要强烈。二十多年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渴望被关注的人,却从未想过林晓蕴同样渴望...我的认可?
"那个晚上..."我鼓起勇气问出萦绕心头五年的问题,"你真的记得多少?"
林晓蕴的目光飘向窗外:"足够多。记得你哭着说恨我...也记得你最后抱着我入睡的样子。"
我的脸烧了起来。那个罪恶之夜的最后,在发泄完所有扭曲的感情后,我确实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她身边睡着了。
"我恨了你这么多年..."我声音颤抖,"结果发现我恨的只是一个幻影。"
"我也是。"她出人意料地说,"我以为你是那个自私任性的妹妹...却忽略了你只是想要被爱。"
这句话击垮了我最后的防线。泪水再次涌出,我低头亲吻她的手背,感受她微弱的脉搏。
"别哭了。"她虚弱地说,"我还没死呢。"
这句玩笑话让我又哭又笑:"不许说那个字。"
"好吧。"她微笑,然后突然严肃起来,"晓阙,有件事你必须知道...关于我们家族的病。"
我抬头看她:"什么?"
"它不是普通的先天性心脏病。"她压低声音,"爷爷、大伯、姑姑...都是同样的症状。医生认为这可能是一种罕见的遗传缺陷,只影响林家血脉。"
我脊背发凉:"你是说...微雨也可能..."
"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确认她的身份。"林晓蕴点头,"幸运的是,初步检查显示她的心脏很健康。但需要定期监测。"
这个信息让我既安心又恐惧。林微雨可能逃过一劫,但林晓蕴...
"你会好起来的。"我固执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晓阙。"她打断我,声音温柔但坚定,"面对现实。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所以让我们别再浪费在谎言和伪装上了。"
我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是对的——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在互相伤害上,而命运留给我们的可能已经所剩无几。
"好。"我深吸一口气,"不再伪装。那么告诉我...你恨我吗?为了那个晚上?"
林晓蕴的目光直视我的眼睛:"我试过...但恨你太累了。而且..."她停顿了一下,"那个晚上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错。"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轻轻地说,"如果对象不是你,我会有更多反抗...即使被下药。"
这个告白让我心跳加速。她在说什么?是说她也...对我有感觉?
"你是说..."
"我是说我们都很复杂。"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现在让我休息一下吧...我们明天再谈。"
我知道她需要休息,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必须现在问:"我可以留下来吗?"
她微微点头,已经半睡半醒:"永远可以..."
我轻轻调整了她的被角,关掉顶灯,只留下一盏小夜灯。然后我蜷缩在病房的沙发上,看着她随呼吸起伏的胸口,听着心电监护仪稳定的滴滴声,第一次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我们之间还有太多未说出口的话,太多需要理清的感情...但此刻,知道她还活着,还呼吸着,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