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离开后,囚笼内陷入长久的寂静。
肖战盯着画纸上那片被黑色覆盖却仍透出灰绿的痕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烙印的位置。那里不再灼痛,却残留着一种微妙的温度,像一块嵌入血肉的烙铁,时刻提醒着他与王一博之间那条无法斩断的链接。
他猛地将画纸揉成一团,狠狠掷向墙角。纸团撞在钴蓝漩涡的壁画上,又无声地滚落在地,像一颗被丢弃的心脏。
"下次想要藤黄,直接说。"
王一博的话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他绷紧的神经。施舍?怜悯?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肖战冷笑一声,转身走向囚笼角落的水源装置,将沾满颜料的手狠狠搓洗,直到皮肤泛红,指甲缝里的淡蓝痕迹却依旧顽固地残留着。
他盯着自己的双手,忽然想起昨夜王一博端来的那碗甜粥,想起晨光下对方沉默地坐在他身旁的身影,想起那道隐在衣领下的伤痕——
"小伤。无碍。"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让他鬼使神差地问出了那句"需要处理吗"。
耻辱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他为什么要问?为什么要关心一个仇人的伤势?是因为烙印的链接让他被迫共感了对方的痛楚,还是因为……那碗甜粥和守夜的沉默,让他短暂地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血仇?
肖战猛地关上水龙头,水珠顺着指尖滴落。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猩红的眼瞳,颈间那枚暗红的"朱砂痣"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这才是真实的他。一个被囚禁的复仇者,一个灵魂被烙印束缚的囚徒。
而不是一个会因为一碗粥、一抹灰绿、一道伤痕就动摇的——
水晶门突然滑开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肖战倏然回头,却看到进来的人不是王一博,而是一个陌生的王家侍从。对方低着头,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脚步轻得几乎无声。
"少主命我送来的。"侍从将木盒放在平台上,声音恭敬而疏离,"颜料补充,按您之前的用量配比。"
肖战盯着那个木盒,没有动。
侍从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反应,便默默退了出去。门关上后,囚笼内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那个木盒静静地躺在平台上,像一场无声的挑衅。
肖战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掀开盒盖。
崭新的颜料格整齐排列,钴蓝、藤黄、钛白、煤黑……每一格都饱满纯净,甚至比他之前用的品质更高。藤黄格外满,金黄的色泽在光线下几乎刺眼,旁边还多了一格他从未要求过的——
翡翠绿。
肖战的指尖悬在那抹沉静的绿色上方,呼吸微微一滞。
这是巧合?还是王一博故意的?
他猛地合上盒盖,胸口起伏。王一博看穿了他。看穿了他对那抹意外调出的灰绿的抗拒,看穿了他对藤黄的执着,甚至看穿了他内心深处那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动摇。
"呵……"肖战低笑一声,手指攥紧木盒边缘,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其捏碎。王一博想用一盒颜料告诉他什么?告诉他"我了解你"?告诉他"你逃不出我的掌控"?
颈间的"朱砂痣"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波动。
王一博的情绪。
不是嘲讽,不是得意,而是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对方正无声地注视着他,看着他面对这盒颜料的反应,看着他内心的挣扎,然后淡淡地说——
"你想要的,我给你了。"
肖战猛地将木盒扫落在地!
颜料格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翡翠绿的格子裂开一道缝,沉郁的绿色缓缓渗出,像一滴无声的泪。
囚笼外,走廊的阴影中,王一博靠在墙边,闭了闭眼。
烙印的链接里,肖战的愤怒像一场暴烈的海啸,而他只是沉默地承受着,直到波动渐渐平息,才转身离开。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侧颈那道伤痕,那里还残留着一点药膏的凉意。
——这场博弈里,没有赢家。
只有两个被锁链捆绑的灵魂,在囚笼与自由的缝隙间,无声地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