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上的压力消失了。
肖战仍盯着那扇紧闭的水晶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笔,灰绿的颜料在指腹留下细微的痕迹。王一博没有推门进来,也没有离开——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脚步仍停在门外,隔着冰冷的金属与玻璃,沉默地伫立着。
颈间的“朱砂痣”和掌心的烙印传来一种微妙的、近乎对峙的平静。王一博的呼吸频率没有变化,但肖战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注意力正透过灵魂链接,无声地锁定在他身上。不是审视,不是压迫,而是一种……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他继续落笔?等待他开口质问?还是等待他在这场无声的博弈中,率先暴露一丝动摇?
肖战的嘴角绷紧,猩红的眼瞳微微眯起。他低头看向画纸上那片灰绿的痕迹,指尖轻轻划过湿润的边缘。这颜色不该存在。它突兀地横亘在钴蓝与金色之间,像一道无法忽视的裂痕,又像一条模糊的、尚未成型的路径。
他忽然抬手,蘸取了一笔浓重的煤黑,毫不犹豫地覆盖在那抹灰绿之上。黑色吞噬了沉郁的绿意,将那片区域重新拖回深沉的暗影中。
——他不想要这个颜色。
——他不承认这个颜色。
——他不允许王一博的存在以任何形式渗入他的画作,哪怕只是一抹意外的灰绿。
画笔重重落下,黑色在画纸上晕开,边缘锋利如刀。
门外的气息微微一滞。
王一博的呼吸节奏变了。极轻,极细微,但肖战捕捉到了——烙印的链接中,传来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像是被什么刺痛,又像是被什么挑衅。
下一秒,水晶门无声滑开。
王一博站在门口,深色的制服笔挺如刀裁,侧颈那道伤痕已经处理过,只留下一道极浅的痕迹,在冷白的皮肤上几乎不可见。他的目光径直落在肖战面前的画纸上,看着那片被黑色覆盖的区域,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黑色。”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掩盖得不够彻底。”
肖战的手指一紧,画笔在指节间微微发颤。他抬眼,猩红的眼瞳直视王一博,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怎么,王少主连我的颜料都要管?”
王一博没有回答。他缓步走近,靴底在地面上叩出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肖战绷紧的神经上。他在画纸前停下,垂眸看着那片被黑色粗暴覆盖的区域,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点在边缘。
“这里。”他的指腹摩挲过纸面,黑色颜料微微晕开,露出底下未被完全遮盖的一丝灰绿,“还能看见。”
肖战的呼吸一滞。
王一博抬眸,深潭般的眼睛直视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你讨厌这个颜色?”
空气凝固了一瞬。
肖战盯着他,喉咙发紧。他讨厌这个颜色吗?还是……他讨厌的是这个颜色让他联想到的东西?
“我讨厌被窥探。”他最终冷冷道。
王一博的指尖仍停留在画纸上,闻言微微一顿。烙印的链接中,肖战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波动了一下——不是愤怒,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近乎无奈的……了然。
“我没有窥探。”王一博收回手,声音平静,“烙印的链接是双向的。”
——是你先感知到我的。
——是你先看向那道伤痕的。
——是你先调出那抹灰绿的。
这些话没有说出口,却清晰地透过烙印传递过来。肖战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指甲陷入掌心。王一博说得没错。是他先感知到对方的伤痕,是他先联想到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是他先让那抹灰绿落在画纸上……
他才是那个先“窥探”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他猛地站起身,画纸被带起一角,黑色与灰绿的痕迹皱褶在一起,像一场无声的撕扯。
“滚出去。”他咬牙道。
王一博没有动。他的目光从画纸移到肖战脸上,沉默地注视着他,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烙印的链接中,那股沉甸甸的暖流仍在流淌,却夹杂着一丝肖战读不懂的复杂。
几秒后,王一博转身,走向门口。
但在即将踏出囚笼的瞬间,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开口:
“下次想要藤黄,直接说。”
话音落下,水晶门无声关闭,将两人重新隔开。
肖战站在原地,掌心烙印的灼热感仍未消退。他低头看向画纸,那片被黑色覆盖的区域边缘,灰绿的痕迹依旧隐约可见,像一道无法彻底抹去的印记。
他缓缓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他讨厌这个颜色。
——他更讨厌的是,王一博看穿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