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美食城”深处，地下库房。
空气冰冷刺骨，弥漫着混杂霉变、防腐剂和化学物质的浑浊气味。惨白高瓦数的探照灯将这片原本幽暗的空间照得如同手术室般白炽刺眼，连墙壁上水汽凝结的细小水珠都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巨大的排风扇在头顶沉闷地嗡嗡转动，也无法驱散挖掘扬起的厚重尘埃。呛人的灰白色粉尘如同浓雾般弥漫，笼罩着每一个作业的人影，落在防护服和安全帽上，聚成一层层浮灰。被强行破开的水泥碎块和扭曲的保温棉散落一地。
林月婷几乎将自己裹成了一个人形的实验室密封设备。严实的工业级防护服拉链拉到下巴，N95口罩外面还加了一层一次性医用口罩，护目镜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粉尘。但她毫不在意，目光如同最高倍数的显微镜，死死锁定在那根正被缓慢地从厚重冰冷的水泥墙体中剥离出来的巨大排污管道上！那管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墨绿色金属光泽，如同一条僵死的毒蛇正在被从坟墓里硬生生拽出来！
她的身边围绕着四个同样“全副武装”的技术专家。他们是柳佳辰紧急从省环境监测中心站、省公安厅刑侦技术处借调来的顶尖力量，带着最先进的切割、取样设备。沉重的风镐撞击着管道外围包裹的坚硬水泥和钢筋构件，发出刺耳到能让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摩擦和混凝土碎裂声，伴随着溅射出的暗色水点和湿冷的、令人作呕的灰泥碎末。每一次撞击震动都仿佛传递着管道深处那蛰伏的邪恶力量。
一个多小时的连续奋战，精神高度集中，体力严重消耗。林月婷的护目镜边缘蒙上了一层水雾，防护服里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但她那双藏在层层防护后的眼睛，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当最后一层包裹管道的特殊加固混凝土被小心翼翼凿开剥落后，那根管口径异常粗大、管壁异常光滑、在强光下泛着诡异光泽的主排污管的终端终于毫无遮拦地暴露出来！
“停！慢一点！”林月婷猛地举起手，声音因激动和口罩阻隔而有些变形，“避开管壁粘接层！别破坏内部结构！”她几乎是扑到了管口边缘，那距离管道内部散发的浓烈恶臭只有毫厘之差。她接过助手递来的加长强光内窥摄像探头，稳定地、一点点探入那黑暗的、深不见底的排污通道口！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管道内壁的高清图像：厚厚的、如同史前生物内脏般的污垢层和凝固油脂覆盖着，呈现出五颜六色的诡异状态，如同扭曲的抽象画。但在强光照射下，某些区域深褐色的硬质污垢层被强行剥离或被流动污物冲刷形成的凹陷处，露出了下方闪烁着奇特墨绿或暗紫反光的金属！那不是普通的铸铁或镀锌钢管！
“高强度的耐腐蚀镍基合金！”林月婷的声音带着确认后难以置信的嘶哑！她的手指几乎要戳穿屏幕，“内壁进行过特殊强化！这种材料和工艺，通常用于高浓度化工废液输送和精密化工仪器配套管线！成本极其高昂！普通餐馆排污根本不可能用这种材料！这不是偶然污染事件，这是……定点排污装置！”这个发现如同重磅炸弹！这已经不是偷排，这是在修建一个深埋在城市腹地的秘密排放站！
“取样钳！内壁表层！尽可能靠近内部未知液体痕迹的地方！”林月婷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还有这些粘稠油状物！多点位！最深处！尤其是这个深孔凹陷点！那里最可能积聚核心污染物精华！”她亲自操作着纤细的取样探针末端，如同高精度手术刀般，在几个预先判定和刚才内窥发现的特殊点位，小心翼翼地刮取着附着在冰冷金属内壁上、最深处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黏稠到几近固态的样本！
银亮的金属刮片轻轻刮过油亮的内壁，带起一点点比夜色更浓稠的、墨绿色的胶状物，被精准地收入一个个贴好唯一性序列编号标签的、绝对密闭的无菌金属物证盒内。“咔嗒”一声轻响，盖子被严丝合缝地拧紧。每一声“咔嗒”，都像铆钉打入命运的棺材板。
林月婷盯着那几盒小小的“潘多拉魔盒”，它们冰冷的金属外壳在强光灯下反射着幽光。她直起僵硬酸痛的腰背，长出一口气，白雾在口罩内侧凝结。她掏出贴身收藏的卫星加密手机，拨通了那个代表绝对紧急的保密短号，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电话秒通。对面没有寒暄。
“柳组，”林月婷的声音因防护口罩而沉闷，却带着穿透一切的金石之音。
柳佳辰坐在临时指挥点——县环保局狭小的临时腾出的安全办公室内，面前的卫星图正闪烁着美食城周边的道路监控节点。电话里林月婷的话音刚落，几乎无缝衔接，韩梅急促的声音从另一部加密手机传来：
“柳组！紧急情况！十分钟前，县规划局合同工林姗在离开其住所后失联！三分钟前，东城新河路西段发生严重车祸！一辆满载建材的厢式货车侧翻冲进路边的深沟！被撞车辆是……林姗登记的私家车白色丰田卡罗拉！现场消防正在救援！有目击者称撞击异常猛烈，像是故意碾压！而且……”
柳佳辰眼中寒光一闪：“而且什么？”
“事故发生地点极其偏僻，不在她任何常规通勤路线上！据林姗下午冒险给我打的一个加密电话碎片信息……她似乎拿到了辉煌美食城用地规划批文的某份原始草稿关键页复印件！里面可能有吴烨铭县长亲手修改核心用地红线的批注笔迹！她害怕极了，说感觉被人盯上，电话都没打完就匆忙挂断。她最后说要去……要去城西一个废弃的印刷厂旧址‘老地方’放东西，然后设法联系我们的人……”
“城西印刷厂旧址？”柳佳辰的心猛地一沉。新河路西段……正是通往那个废弃印刷厂的必经之路！太巧了！这绝不是意外！“韩梅！立刻带人封锁现场！所有伤者严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重点搜寻车祸现场林姗的随身物品！特别是可能藏匿的文件载体！”
“明白！”韩梅的声音带着决绝。
深夜的新河路西段，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刺眼的红蓝警灯和消防探照灯划破雨幕，将狼藉的现场照得一片惨白。一辆白色卡罗拉车身如同被揉烂的锡箔纸，大半车身被侧翻的巨大货车压在泥泞的深沟里，雨水裹挟着车厢内涌出的鲜血和油污肆意流淌，染红了大片泥地。消防员正用液压钳疯狂撬开变形的车门，抢救车内血肉模糊的躯体。
韩梅站在泥水中，雨水顺着她的雨衣帽檐往下淌。她的脸色比脚下的泥泞还要冷硬。县刑侦队队长正打着伞在她身边低声汇报：
“韩主任，驾驶位……确认是林姗。伤太重，消防刚把人抬出来送上救护车……医生说颅骨粉碎性开放伤，颈动脉破裂……人……估计撑不到医院了……”队长声音艰涩，“副驾驶位的东西……”他指向几个警察正从严重变形的副驾储物箱里掏出一个被雨水血水泡烂的女士手提包。
韩梅一个箭步冲上去，不顾泥泞和污血，抢过那个变形的手提包。她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迅速在里面翻找。没有！除了湿透的纸巾、钥匙、零钱包，没有文件！也没有任何U盘！
“她的手机呢？！衣服口袋都搜过没有？！”韩梅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尖锐。
“手机在主驾驶位侧窗边找到的，已经摔得粉碎……衣服口袋都翻过……没有特别的东西……”刑侦队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不可能！”韩梅低吼道，眼中燃烧着怒火和焦虑。林姗既然冒险准备送证据，绝不可能空手！她猛地抬头，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惨不忍睹的现场！车辆被撞击翻滚的轨迹……货物散落的区域……她最后提到的“老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警员指着远处侧翻货车货物散落区域旁、靠近路边杂草丛生的水洼旁喊道：“那……那是什么？！”一簇红色的亮光在雨水中顽强地闪烁！微弱，却固执！
韩梅立刻飞奔过去！那是草丛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同样裹满泥浆、被撞掉车牌后飞出的前保险杠碎片压着一角的……一个粉色手机壳！亮光正是手机壳侧面夹层里嵌着的——一个小小的电子防丢器！林姗的！
韩梅不顾一切地趴进冰冷泥水混杂着玻璃碎屑的草地里，手指摸索着手机壳的内侧！塑料壳在巨大的撞击力下裂开了缝隙，借着闪电的光芒，韩梅的手指触碰到了里面——一张用防水塑封膜层层包裹、对折过无数次、边缘已浸染上血水的、皱巴巴的纸片！
她颤抖着将纸片取出，迅速擦去塑封膜上的泥水污迹。借着警车的强光灯，一行行熟悉的审批表格和签名栏出现！正是规划用地变更审批附件！而在红线变更的关键备注栏旁边，空白处写着一行匆忙潦草、力透纸背、却无比清晰的钢笔字迹：
“原则同意吴县调整建议，优化用地，保障重点配套工程顺利推进——吴烨铭 审”！
正是吴佳洪的亲笔签名和指示！“重点配套工程”——正是当时为辉煌美食城披上的华丽外衣！
韩梅的心脏狂跳！林姗做到了！她真的拿到了！她把这张足以给吴佳洪致命一击的铁证塞进了随身的手机壳里！在察觉到危险的最后一刻，她在撞击发生时奋力甩出了手机壳，试图让它在混乱中逃过凶手的搜索！
“立刻！原件证物密封！所有人证物证封存！现场勘查升级为一级凶杀案！给我挖！彻查那辆货车！司机背景！通讯记录！每一个摄像头！我要知道是谁动的手！”韩梅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雨夜。
韩梅在现场的怒喝通过对讲机隐约传来。柳佳辰拿着电话，虽然无法亲见，但他清晰地听到了韩梅最后的命令和那压抑不住的愤怒。他的指关节在电话边缘捏得格格作响，眼神中那股沉寂的暴戾几乎要喷薄而出！吴烨铭！这条伪装得最深、下手最狠的毒蛇终于露出了獠牙！林姗用命送出来的证据，就像一柄染血的匕首，直指核心！
“柳组？”林月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完成任务的冷静和对柳佳辰突然沉默的疑虑。
电话另一端，指导组办公室死寂无声。柳佳辰静静听着，手中的笔尖悬在一张空白报告纸上方，一滴墨汁悄无声息地洇开一小片墨痕。
“位置固定？”柳佳辰的声音传来，异常平稳。
“已按方案A-7执行伪装封装。”林月婷快速回答。她身边的技术员正在用一个不起眼的“管道保温层修复工程”的标准专用工具箱，内嵌着定制缓冲填充模具，将四个装着“特别标记”样本的物证盒深埋进去，表面覆盖正常的保温棉。而另外八个装有普通残留样本的物证盒则放入另一个标注为“食品残渣待检”字样的透明生物样本转运箱里，那是明面上的幌子。只有她和负责封装的专家知道哪几个盒子才是真正的核心！真正的“饵雷”已经埋下！
“做得好。”柳佳辰挂断了电话。
当“潘多拉魔盒”被贴上最后一道编号密封条的同时，在距离惠华县城中心二十公里的县际公路三号道口附近的阴影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废弃农机修配厂角落。老刀的皮卡车无声地滑入如同怪兽巢穴的巨大修配车间深处。
车间里没有开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只有一辆改装了封闭货箱的银色面包车静静趴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金属怪兽。车尾门敞开着，一个巨大的、标记着“XX机械特供胶黏剂”字样的白色工业圆桶被两个穿迷彩服、戴着全遮蔽防毒面具的精壮汉子从车厢里抬出，轻轻放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有机溶剂混合着某种甜腻得令人反胃的化学甜腥气。
老刀的身影如同从水泥地冒出的影子，悄然出现。他脸上蒙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没有丝毫情感的冰冷眼睛。他走到铁桶边，抽出军刀，动作如同剥开野兽皮毛般娴熟冷静地撬开桶顶的一圈坚固密封卡扣。盖子打开，更加浓烈的化学气味喷涌而出，令人鼻腔刺痛。
一只特制的便携式矿灯被打开，冷白光束直射桶内粘稠的、如同原油般晃动的深褐色胶状液体表面。旁边一个蒙面人递上一个极小的、封装在独立防水铝箔袋里的电子模块。老刀戴上绝缘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微弱红色指示灯的深灰色盒子拿出来。他的动作精准稳定得如同手术中的机械臂，毫无迟疑地将盒子浸入粘稠的胶液深处，直至完全被淹没、再也看不见为止。
“深埋点。管道结构节点承重位置。插入即触发计时。剩余倒计时：7小时21分。”老刀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带着机器的冰冷感。那电子盒连接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振动传感探头，只要物证盒被移动至足够震动幅度，就会激活延时引爆程序。时间，被设在了凌晨五点左右——正是路上车辆稀少、运输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他看着胶液表面恢复平静，如同死亡沼泽。接过密封卡扣，动作干净利落，“咔哒咔哒”几声轻响，桶盖被重新卡死，最后用力拧紧了一圈密封环。一丝刺鼻的胶液气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叹息，从密封环极其细微的缝隙里顽强地渗了出来，弥漫进浓黑的夜色里。
凌晨四点刚过。惠华县城像一只疲惫到极点、蜷缩在暗处沉睡的巨兽。街灯的光线在黎明前的冷气中显得格外昏暗惨白。除了几条主干道偶尔有出租车和洒水车驶过，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浓重的睡意里。
一辆银灰色的封闭面包车从县政府大院后门无声无息地滑出，汇入了黎明前空旷冷清的大街。车前没有开大灯，像一道无声的鬼影在街灯间隔的阴影里穿梭。驾驶位上，是一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寸头男子，市局特派物证押运骨干，代号“山鹰”。副驾驶上坐着的另一位负责此次绝密押运的警员，代号“老狼”，此刻正全身贯注地盯着车载导航仪和电子后视镜，耳机里传来调度中心的指令确认声。车厢内部被一层轻质合金隔板完全封闭，唯一的锁扣在副驾驶位后方，只能由驾驶员隔窗使用特制磁卡开启。那四个沉甸甸的“XX机械特供胶黏剂”桶就静静躺在车厢底部特制的防滚架上，伪装得天衣无缝。真正的“猎物”被深锁其中，像一舱等待爆燃的炸药。
山鹰驾驶着车辆，车速保持在略高于限速的稳健状态。他面无表情，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显示出内心的高度警觉。车内有规律的除湿器低频运转声是唯一的声音。车窗贴着深色防窥膜，从外面看只是一辆普通的工程用品运输车。
车辆平稳驶过城中心。空寂的街道像是永无尽头的隧道。
就在车辆即将驶入连接省道的惠华南路高架桥引桥弯道时！
一辆原本在右侧车道正常行驶的大型水泥槽罐车，车体庞大笨重，发出沉闷的引擎轰鸣，毫无征兆地猛然提速！它像一个从阴影里蹿出的猛兽，巨大的轮胎卷起路面积水，带着一股暴戾的气息，骤然向左侧变道！庞大的车身瞬间挤占了山鹰面包车前方几乎所有空间！完全无视任何交通规则和安全距离！
“槽罐车违规变道！危险！”副驾驶的老狼瞳孔猛然收缩，在通讯频道里急促发出警告，手已经下意识地握紧了安全带上方车窗旁预埋的紧急呼叫按钮！
千钧一发之际！山鹰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右脚猛踩刹车！同时方向盘以最大的角度向右打死！刹车片发出刺耳的尖叫，轮胎与湿滑地面剧烈摩擦升腾起刺鼻的白烟！整个车身在巨大的惯性下剧烈晃动、侧甩！他凭借超凡的车技，在电光火石间避开了槽罐车侧面几乎擦撞而过的庞大车身！
然而，变道躲避后的面包车在巨大惯性下几乎失控！车尾横扫！眼看就要撞向右侧路牙石墩和上方的高架桥沉重墩柱！一旦撞上就是车毁人亡！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右侧高架桥下一片空旷的、用作绿化带缓冲区的前方区域！一片低矮浓密的绿化灌木丛后面！仿佛早已算准了角度和时间点！一辆深黑色的普通轿车如同幽灵般毫无声息地骤然启动加速！它在槽罐车庞大身躯遮挡后方视线的完美掩护下，如同毒蛇出洞，引擎爆发出远超正常车辆的恐怖嘶吼！车头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离弦之箭！直直地、精准地、极其恶毒地朝着面包车失控侧甩后、毫无防护的右侧驾驶室位置撞去！
角度刁钻！时机精准！就是要制造一场绝无生还可能的严重交通事故！将连人带车彻底撞毁在高架桥墩上！化为齑粉！
“黑色车！目标！”老狼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已经变成了尖锐的嘶吼！所有预判都指向了一个冰冷的事实——这是绝杀！他们的伪装和路线彻底暴露了！对方就是要他们死！立刻！现在！
山鹰的身体绷紧如同拉满的硬弓！瞳孔里映出那辆如同地狱使徒般扑来的黑色轿车车头！后视镜里还能看到槽罐车庞大的车体慢半拍地带着碾碎一切的蛮力从他惊险避开的侧面呼啸而过！前后夹击！死局已成！
就在黑色轿车凶狠的车头几乎要撞上山鹰侧门前的最后一刹那！
“吱嘎——！！轰！！！”
一声巨大到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碰撞声和猛烈爆炸声在空旷的凌晨街道上骤然炸响！如同一声惊雷！
高架桥下的那片绿化带猛地爆出一团巨大的火球！火光冲天！将那辆刚刚发起致命冲锋的黑色轿车和旁边的灌木都瞬间吞噬！碎玻璃、燃烧的塑料碎片、扭曲的金属零件被爆炸的冲击波高高抛起！四下飞溅！那辆偷袭的黑色轿车被炸得腾空翻转，如同一块被点着的破布，狠狠砸落在数十米外的车道上，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残骸！
巨大的爆炸气浪甚至将那辆笨重的水泥槽罐车都撞得剧烈摇晃了一下！
山鹰驾驶的面包车在巨大的惯性下终于勉强刹停！车头紧贴着路牙石墩不到半米！车身还在剧烈摇晃！安全气囊爆开弹出的白色粉末弥漫在狭小的驾驶室里！
两人惊魂未定！山鹰一把推开因撞击略变形的车门，跳下车。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汽油燃烧味和橡胶焦糊味。他看着前方那团在黎明前黑沉沉的天空映衬下分外刺目狰狞的火球！以及几十米外燃烧的残骸，额角被震碎的玻璃划开了一道血痕也毫无知觉。
他猛地看向老狼：“谁做的？！”
老狼脸色同样苍白，惊魂未定，但眼神里却爆发出一股炽热：“不知道！但……干得漂亮！”
就在这时，山鹰的加密通讯器急促地震动起来。
一个沙哑但沉稳异常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山鹰，没事吧？”
是柳佳辰！
“报告！没事！”山鹰立刻挺直身体，“对方截杀！但袭击车辆在接触前被不明来源的爆炸摧毁！正在现场警戒！物证安全！”
“好。”柳佳辰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是一件日常小事，“物证立刻按第二备用路线转移至指定安全屋。警方抵达前撤离！动作要快！”
黎明将至，暗夜最深重的时刻。
看守所三监区重控囚室内，阴冷如同冰窖。只有墙角一盏光线微弱的壁灯艰难驱散着一小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冰冷的铁床，坚硬的床板。
吴玉强蜷缩在角落的单薄床铺上，裹着那床又薄又硬的灰色棉被，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寒冷，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如同骷髅，胡子拉碴的脸上只剩下恐慌和濒临崩溃的绝望。门外的警报声、特警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宣告。他知道钟九在杀人灭口！下一个，就是他吴玉强！他死死攥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像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闷又痛。
铁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金属碰撞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如同丧钟敲响！吴玉强身体剧烈地一哆嗦，眼睛里瞬间布满惊恐到极致的血丝！来了！钟九派来灭口的人来了！
门无声地滑开了一条缝隙。一个人影闪身进来。是看守所值班的管教民警王勇，一个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笑容、对吴玉强颇为“照顾”的老好人，据说和钟九沾点远亲。他今天夜班。此刻他手里端着一个白色的塑料水杯，里面似乎有半杯温热的水。他脸上挂着那种熟悉的、带着点憨厚讨好意味的笑容，走了进来，甚至还细心地反手把门轻轻带上了，隔绝了走廊那点微弱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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