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佳辰被袭击的消息如同插上了死亡的翅膀，几分钟内便搅动了惠华县城最高层的死水。县委大楼灯火彻夜通明，急救中心的警笛声撕碎了黎明前的最后黑暗。病房区很快被市局紧急赶到的武装干警接管，冰冷的警戒线将愤怒的群众、混乱的媒体以及焦虑的各级官员死死拦在外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无形的高压和无声的恐慌。
消息以不同路径传递着。柳佳辰伤势危重，子弹近距离擦过心脏边缘，穿透肺部造成血气胸，伴随颅骨骨折及硬膜下血肿，仍在手术中生死未卜。枪手被当场击毙，初步验尸身份确认为邻省通缉的职业杀手“独眼彪”。
吴欣琳坐在重症监护区外的长椅上，手心里是冰冷的汗，那份沾血的“平安药”包装盒照片像烧红的烙铁印在脑海里。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高速运转，过滤着每一个信息碎片。柳佳辰倒下前那声“不是钟九”的嘶吼，是他用生命传递的关键钥匙——它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深处某个隐藏的角落！钟九虽狠，但行事讲究根脚和伪装，习惯将致命锋芒藏在层层代理之后，绝不会轻易动用这种直白的、毫无转圜余地的灭顶之仇手段！这是一次目标清晰无误的斩首行动！针对的是柳佳辰这柄直插脓疮核心的利剑！
手术室的红灯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医生出来时，吴欣琳第一个迎了上去。医生面色凝重，声音嘶哑疲惫：“命暂时保住了，柳组长……意志力惊人。但损伤太重，尤其是脑部创伤，可能永久影响神经功能。需要至少48小时深度镇静观察颅压变化，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之前随时可能恶化……醒来的时间……无法预测。”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心脏。
吴欣琳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指甲嵌进肉里带来的尖锐痛感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她看着医生疲惫离开的背影，转身对跟随在侧、脸色同样苍白的市局技术科长低声命令：“联系省厅刑侦总队技术处，调用全省刑侦实验室最高级别资源！立刻对那两枚弹壳、现场残留的火药颗粒、弹头造成的所有创道痕迹、包括子弹头本身的金属组成和膛线磨损进行同步分析！我要知道这把枪最后经手过什么人！它过去的每一道轨迹都要查清！”
指导组办公室已被查封，此刻成了临时核心指挥部。气氛压抑得如同火山爆发前的沉闷。林月婷接管了指挥权，她的眼睛因连续高强度工作和愤怒而布满血丝，眼神像两颗冰冷的陨石。省公安厅特派的刑侦骨干和技术专家已经坐满了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吴振炜也在，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脸色灰败，双手神经质地绞在一起。柳佳辰遇袭的噩耗如同把他架在了熊熊火焰上炙烤，恐惧深植骨髓。
屏幕亮起，联通了省厅专家紧急视频会。一位戴着无框眼镜、头发花白的弹道痕迹专家在远程屏幕上指着高分辨率的分析图：“袭击武器确认为改造自制手枪，7.62毫米口径，膛线磨损和痕迹数据库比对确认，此枪去年九月曾在西江省某宗涉黑暴力收债案中使用，造成两死一伤。当时抓获的枪手团伙中，成员代号‘钉子’供出枪是从省城‘老刀’手中获得，但‘老刀’本人一直未曾归案。”专家放大了一个细微的膛线底火凹痕放大图，“关键点在这里！这个细微的三棱形刻痕，是‘老刀’集团核心成员‘冷钢’专属的验货标记！说明该枪流通过程‘冷钢’必然经手！而且时间非常近！枪管还有没散尽的新涂油防护蜡残留，保养不超过两周！”
“老刀！”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铁烙印在吴欣琳脑子里！一个代号瞬间跃入脑海——那个曾在私人会所与钟九密谋、亲手处置过投毒物证的冷酷角色！钟九的暗刀！钟九已死！谁又捡起了这把染血的刀？！
视频另一端的省公安厅某核心涉密部门负责人切换了画面。屏幕上出现一张头发稀疏、面色阴郁的中年男子照片，眼神如同秃鹫般死寂。正是“冷钢”。“‘冷钢’，本名冷志刚，长期为境外数家特定财团在国内做‘脏活’。涉及经济颠覆、特殊物品输送、跨国洗钱，行事极其隐秘且残忍。其背后网络涉及多个层级很深的关系人。据我们隐秘监控，‘冷钢’在过去72小时内，接到的明确指令来自一个代号为‘老师’的网络节点！我们刚截获的一段未完成破译信息碎片指向两个关键词……”负责人脸色极其凝重，手指敲了敲键盘：“‘惠华……血债……收尾’，以及，‘……不留根’！”
“老师”！“血债……收尾”！“不留根”！
这几个词在吴欣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老师？！谁配得上这个称呼？血债？柳佳辰之伤是血债？！这是要彻底将柳佳辰、将整个指导组置于死地的终极命令！“冷钢”这把刀已举向惠华！钟九不过是这把刀下的祭品？这条毒链的根系远超惠华，直指云端的某个庞大身影？！
“吴玉强那边！”林月婷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最后一线希望，“把他带出来！带到这里！给他看这两样东西！看他的反应！”
重兵守护的看守所羁押室内，灯光明亮得刺眼。吴玉强蜷缩在硬板床上，形销骨立，如同惊弓之鸟。突然被带进一间满是陌生警察的临时会议室，他的恐惧达到了极点，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但当林月婷面无表情地将两样东西推到桌子中央时，吴玉强像被瞬间冻住！
那是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半颗白色药片——与王勇试图逼他吃下的毒药几乎一样！旁边是一张高清打印照片——正是那张沾染血迹的“平安药”包装盒！
吴玉强的眼球猛地凸起！布满血丝的眼白几乎占据整个眼眶！他发出一声濒死野兽般的、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啊……嗬……嗬……”他指着那半颗白色药片，又指向照片，手指抖得像打摆子，嘴唇疯狂翕动，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那是一种超越死亡的恐惧！是一种被彻底踩断了精神脊梁的崩溃！
旁边省厅的资深心理微表情专家紧盯着吴玉强的面部肌肉抽动和瞳孔扩散状态，低声向林月婷和吴欣琳汇报：“极度惊恐！生理应激超限！核心刺激源指向药片和包装盒！触发记忆锁定区明显！有强烈的回避反应！确认此药片特征与照片所示包装物，对他本人构成过重大生命威胁！他认知此标记！”
就在这时，一个市局干警匆忙走进来，脸色异常，递上一份加密传真。林月婷扫了一眼，瞳孔猛地一缩！“省厅物证中心最新密电！我们在钟九办公室隐秘夹层深处，找到他本人一个极少动用的、绝对保密的私人数字云账户登录记录追踪！最后登录节点异常跳转海外服务器，但遗留的本地缓存检索碎片表明，他近期唯一频繁查询的加密关键词是：‘S4项目最终善后审计备忘录电子归档路径’！”
林月婷猛地攥紧那份电文！S4项目！又是这个神秘的代号！它不是环境监测评估！它是藏在黑暗中的另一条血债！柳佳辰遇刺的枪声如同撞响一口巨大的历史警钟，将一桩沉寂七年、沾满无辜百姓血泪的冤案彻底震出了幽暗的深海！血雨腥风的核心漩涡里，矗立着一个代号为“老师”的庞大阴影！而另一条染血之路——岭北毒鱼塘的血债——它的亡魂也被这枪声惊醒，开始无声地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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