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宸王府外已列满亲兵。马蹄踏碎薄霜的声响混着刀鞘磕碰声，在清冷空气中格外刺耳。
萧瑾瑜单手扶着廊柱稳住身形，胸前绷带渗出的血渍在月白中衣上晕开暗红。他望着府门外黑压压的人影，喉间突然泛起腥甜，硬生生咽了回去。三年前围猎场上的箭伤本就未愈，此刻强行运功更觉五内俱焚。
"王爷！"长史抱着药碗慌张跑来，却见萧瑾瑜已经换了玄色战袍。金线绣的蟒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蛰伏的毒蛇。
叶诗涵正倚在二楼雕花窗前。昨夜哭肿的眼睛映着楼下对峙的人群，父亲银甲上的反光刺得她眯起眼。记忆突然闪回及笄那日——父亲亲手为她戴上剑穗红绳的玉坠，说习武之人最重信义。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萧瑾瑜踉跄着扶墙进来，脸色比绷带还白。叶诗涵转身要扶，却被他抬手止住。男人指尖冰凉，抚过她发间时惊落几片霜花。
"待会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他声音沙哑，像是砂纸磨过。袖口沾着的血迹又深了几分。
话音未落，楼下已传来重物撞击声。叶诗涵冲到窗边，正看见父亲举剑劈向朱漆大门。寒光闪过，木屑呈扇形炸开，其中一片擦过她脸颊，温热的血顺着下颌滴在衣领上。
"爹！"她尖叫着要往下冲，腰间忽然一紧。萧瑾瑜从背后环住她，血腥气混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扑面而来。"放开我！他会杀了你的！"
男人闷哼一声，胸前的血渍迅速扩大："那就...快些恨我罢。"
府门外，叶啸第三次挥剑劈向大门。铠甲缝隙里渗出的不知是汗是泪，当年教女儿练剑的场景在眼前闪回。那日她说要嫁个大将军，如今却成了妖妃。
"王爷且退！"亲兵队长举盾挡住飞溅的木屑，"末将这就撞开大门！"
萧瑾瑜突然抬刀指向叶啸："岳父教导的好！连背叛都能说成教导！"话音未落，一口鲜血喷在阶前雪地上，绽开妖艳的红梅。
二楼传来重物倒地声。叶诗涵挣脱桎梏跃下楼梯，红裙掠过之处，青砖染上点点血痕。萧瑾瑜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上朱漆圆柱，血珠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你说过要教我练剑！"她抓起地上断刃指向父亲，"现在却教我背叛？"
叶啸剑尖微颤，想起三日前太子递来的密令。密令上说若不配合演这出戏，女儿就要被送去和亲西域。可当他看到灵堂里疯癫的女儿，心又似被刀剜。
"这把剑你若练得好，"他咬牙劈下，"就不会被人用假死骗三年！"
屋檐冰锥应声而断，在父女之间炸裂成万千晶莹。叶诗涵跪地抓起混合血雪的泥土，指甲缝渗出血丝："你还是我爹吗？"
萧瑾瑜突然咳血，染红了叶诗涵的裙角。亲兵趁机举起盾牌遮住阳光，明暗交界处，叶啸铠甲内衬隐约露出半幅密令。他转身时剑穗抽打护心镜，发出清脆声响，却在跨出门槛时回头看了眼女儿。
萧瑾瑜从背后环住摇摇欲坠的妻子，镜头拉远呈现三组对比：血色红衣与素白天地，父亲背影与女儿泪眼，滴血剑锋与交握的染血双手。
叶诗涵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父亲的剑尖在青砖上拖出火星，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上。萧瑾瑜的血正顺着柱子往下淌，在台阶边缘凝成暗红的珠子。
"住手！"
她扑过去挡在萧瑾瑜身前，红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叶啸的剑停在半空，铠甲缝隙里渗出的汗珠滚落，在冻土上烫出一个小洞。
"女儿不孝，但求与夫君同死。"她的声音像淬了冰，"请父亲赐我一剑。"
亲兵队列中传来骚动。有人看见叶啸握剑的手指节泛白，剑穗上的红缨簌簌抖动。萧瑾瑜忽然闷哼一声，喉间腥甜翻涌，却硬是咬牙撑住。
"让开！"叶啸突然暴喝，剑锋劈向朱漆大门。木屑炸开的瞬间，一片碎屑擦过叶诗涵的脸颊。她甚至没眨一下眼睛，任由温热的血滑过下巴。
萧瑾瑜伸手想扶她，却被她轻轻避开。红衣掠过满地狼藉，捡起地上半截断刃。剑锋横在颈间时，她望着父亲的眼睛说："要杀便杀，何必演戏。"
"你——"叶啸的剑尖剧烈颤抖，"可知他三年前就该死？"
"那日若死的是他，今日跪在这里的就是我。"叶诗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您教我习武时说过，习武之人最重信义。"
晨风卷起满地碎雪，亲兵们举起盾牌遮挡阳光。明暗交界处，叶啸铠甲内衬隐约露出半幅染血密令。萧瑾瑜突然咳血，溅在叶诗涵的裙角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花。
"够了！"叶啸转身大喝，剑穗抽打护心镜发出清脆声响，"辰时三刻，太子殿下要亲自来查抄宸王府！"
话音未落，府墙阴影处闪过一道人影。叶诗涵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人腰间佩着西域弯刀。她刚要开口，萧瑾瑜的手已经环上她的腰际。
"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别说话。"他的声音沙哑，带着血气，"相信我。"
府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尘土飞扬中，一队披着猩红披风的禁军策马而来。为首的青年翻身下马，玄色蟒袍上金线绣着龙纹。叶诗涵看见父亲单膝点地，却始终没有低头。
"臣参见太子殿下。"叶啸的声音里透着冷意，"不知殿下亲至，所为何事？"
"宸王谋逆，父皇震怒。"太子的脚步踏碎满地霜花，"本宫奉旨来查抄王府，搜寻逆党。"
萧瑾瑜的手指微微收紧。叶诗涵听见他胸腔里压抑的闷哼，像是受伤的野兽。她望着父亲挺直的背脊，忽然想起及笄那日父亲亲手为她戴上剑穗红绳的玉坠。
"臣女愿随父亲一同查抄。"她突然开口，"既然是谋逆大罪，当有朝中老臣见证。"
太子的脚步顿了顿。叶啸缓缓起身，铠甲映着朝阳，亮得刺眼。萧瑾瑜的血还在流，一滴一滴落在她裙摆上，晕开深红的印记。
"好。"太子轻笑一声，"那就一并查抄。"
亲兵们开始搬动箱笼，尘灰在阳光下扬起。叶诗涵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檀木箱子，突然发现其中一个箱角刻着小小的"宸"字。那是她及笄时收到的贺礼，一直放在闺房角落。
"等等。"她快步走过去，"这个箱子是我的私物。"
"逆王妃的私物？"太子踱步过来，手指拂过箱面，"那更要查了。"
木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松木香飘出。叶诗涵愣住了——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件男式中衣，每一领的袖口都绣着银线云纹。那是她每年生辰亲手缝制的礼物，从十五岁到如今。
"这是..."她的声音哽在喉间。
"诗涵。"萧瑾瑜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痛楚，"这些年，我每晚都让人把你的衣物送去偏院。可每次开箱，都是这些..."
亲兵们窃窃私语。太子的面色微变，叶啸握剑的手第一次松了力道。叶诗涵的指尖抚过那些熟悉的针脚，突然发现每一件中衣的内襟都缝着暗袋，里面藏着褪色的平安符。
"爹。"她转身望向叶啸，泪如雨下，"您知道吗？这三年，我天天都在等一个人回来教我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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