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影

在奶奶家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那个时候，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说句可笑的话，我认识的朋友还都是因为我妹认识的。

　　她们俩呢，和河斜对面人家的姐妹俩岁数分别相同，于是经常一起玩。

　　她们四个不是在我们奶奶家玩就是在她们家玩。

　　怎么说呢？她们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有时候，我会和她们待在一块。但是，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旁边待着，参与的时候不是很多。毕竟我天生不喜欢玩，觉得麻烦，再加上，确实有些年龄差，总感觉她们很幼稚。

　　不过我们还是很开心的。

　　河斜对面两姑娘的邻居是一个男孩，和我年龄相同，他家正好在我们家对面。

　　我们六个最初总是一起玩。

　　河里没水时，一起在河边爬树，一起横跨河底来回穿梭。捉迷藏，一二三木头人……，一起看他们家的黑白电视机。

　　那时候，小小的电视机，小小的屋子，六个人聚在一起。虽然屋子很小，但是我们也很小，所以不算拥挤，我反而觉得很温馨。

　　他的妈妈，怎么说呢，看起来有点凶，但是她对我特别好。

　　小的时候，我脾气特别暴躁。

　　对谁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动不动就生气，所有人都要听我的。但是她从来没有责怪过我。

　　他的脾气特别好，我脾气那么差，他竟然从来没有反驳过我一句。

　　现在回想过去，总觉得自己之前很过分。

　　虽然我们六个，小时候经常聚一起，但是在我的印象中，其实我和他一起玩游戏的时间不算特别长。我和他也没有那么熟悉。

　　直到高考结束，回奶奶家闲聊。她正好提起了他。她说，前两天看见他了，问我还记得他吗？我当然记得，但只是笑着没回答。

　　她跟我说，小时候，你经常去他家呢。你还在他家吃过饭呢，他妈妈那时候，喂他一个饺子，喂你一个饺子。

　　听到的时候，我特别震惊。因为我很愧疚。

　　三年级的时候，我被妈妈带回了家。她不让我出去，也不让我和他一起玩了。

　　她说，小姑娘，干嘛总跟男生一起玩。

　　我当时，没有说话。在我心里，他算是我那时唯一的朋友。在我的认知里，我的两个妹妹分别和那家两个小姑娘互为朋友，所以按照这种划分，他应该是我的朋友。

　　被她关在家里，出不去，几乎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

　　我和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联系了。后来，我和他见过寥寥数面，只能家长不认识，交错遥遥相望，互不作声。

　　我脾气特别差，不喜欢村里小学的其他同学。说实话，我们村小学学习条件差是一回事，村里小学生普遍低俗是另一回事。

　　最近两年，村里小学的学生越来越少了，十几个，甚至没有一个考上初中的。而且村里才几岁的小孩，文化程度低，满口脏话。有幸听过他母亲的言语，我自己得出了结论，低俗是一种普遍现象，他深得遗传。

　　这不是我能改变的，我愤怒，但是无可奈何。

　　我在我感兴趣的事情上，记忆力总是出奇地好。

　　我明明只是去过我那个朋友奶奶家几次，可是之后从他奶奶家路过的时候，我总是感觉特别怀念，感觉他的爷爷、奶奶特别亲切。

　　我有时候，会偶遇他的爷爷、奶奶在门口坐着，也偶遇过他。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我，但是我看到了他们，而且我是特意看的，但是没打招呼，我根本没有那个勇气。

　　有一次，放假回家，我听说了他奶奶去世的消息，我当时根本不敢相信，也很伤心。

　　第二天，路过他奶奶家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了他，看到了他落寞的侧影，我不敢停留。

　　原谅我，被她完全支配的我，没有了和外界交流的勇气，更没有上前主动安慰你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