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子正欲催动红雾发起猛攻,脚下突然响起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无数道泛着幽光的黑色锁链破土而出,如灵蛇般交织缠绕,瞬间在他与帝俊等人之间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嗯?”玄机子皱眉盯着那些锁链,指尖魔气试探着触碰,却被一股阴寒之力弹开。“这气息……不是活人的灵力。”
他猛地转头,只见不远处的云层上,一个身着白衣、面容苍白的身影正缓缓显现,手中握着一柄勾魂索,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白无常?”玄机子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这地府差役,本职工作不是勾魂索命吗?怎么今日也来凑这热闹,管起三界的闲事了?”
白无常没有立刻回话,只是抬手晃了晃勾魂索,锁链发出“哗啦”脆响,屏障上的幽光愈发浓烈。“奉阎君令,”他的声音像两块冰石摩擦,冷得刺骨,“魔尊玄机子,杀戮过重,扰乱阴阳,今日特来拿你归案。”
玄机子闻言大笑起来,周身魔气狂涌:“拿我?就凭你?地府的人也敢管我的事?”
“不止他。”帝俊望着那道白色身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冷笑,“看来你树敌不少,连地府都容不下你了。”
玄机子笑得更加狂放,猩红的目光扫过白无常单薄的身影:“就派你一个?你们黑白无常不是形影不离的兄弟么?你那黑面兄弟躲去哪了?”
白无常抬手理了理帽檐,声音依旧冰冷无波:“这点小事,不必劳烦他。毕竟是他让我来的,而非叫他亲至。”
“阎君?”玄机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狂笑,“那老东西算个什么臭虫?也配来抓我这魔尊?”
“不只是他。”白无常缓缓抬起手,掌心躺着一块漆黑的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幽冥符文,隐隐有阴雷滚动——赫然是“阎王令”!
“阎王令?!”帝俊瞳孔骤缩,下意识后退半步,额角竟渗出一丝冷汗。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满是凝重,“这东西一出,便是地府最高裁决……老话没错,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敢留到五更。玄机子这下是真栽了,竟被地府动了真格。”
玄机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死死盯着那块令牌,周身的魔气都紊乱了几分:“阎王令……阎君那老鬼,竟真敢对我动杀招?”
白无常握紧令牌,勾魂索突然化作数道黑影,带着刺骨的阴寒缠向玄机子:“魔尊乱序,扰阴阳、害生灵,早已犯下弥天大罪。持此令者,可拘三界万灵——束手就擒吧。”
玄机子盯着那块阎王令,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又被狂傲覆盖:“下达阎王令,需十殿阎罗一致同意……我倒是没想到,自己竟有这等‘面子’,能让那群老顽固达成共识?”他嗤笑一声,猩红的目光扫向白无常,“可他们也太小瞧我了!派你这么个以勾魂见长、不擅打斗的来,简直是对我魔尊的侮辱!”
白无常依旧沉默,只是指尖微动,那些缠绕的锁链突然暴涨,尖端泛着幽蓝的鬼火,如潮水般涌向玄机子,招招直取要害。锁链碰撞间发出金属摩擦的锐响,混着鬼火燃烧的滋滋声,在高空织成一张致命的网。
“没用的!”玄机子猛地爆发出更浓烈的魔气,红雾将周身裹成一团,硬生生撞开锁链,“你们都不懂!魔尊才是三界最强大的存在!地府?妖族?不过是待我吞噬的养料!”
他癫狂的笑声震得云层翻涌,双手猛地向两侧张开,魔气凝聚成两只巨大的利爪,带着撕裂天地的威势,狠狠抓向白无常与远处的帝俊——哪怕被阎王令锁定,他依旧要拖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白无常手腕一翻,一根通体漆黑、刻满符文的哭丧棒凭空出现在手中,棒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那就让你瞧瞧,地府的手段。”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先算你的生辰八字,尝尝精神压制的滋味。”
话音刚落,哭丧棒轻轻点向虚空,一道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玄机子只觉脑海中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阴魂在嘶吼,生辰八字被强行洞悉的感觉让他狂躁的气息都滞涩了一瞬。
“我们要去帮忙吗?”凌渊望着高空胶着的战局,金元素之力已在掌心蓄势待发。
帝俊按住他的肩膀,目光紧盯着白无常层出不穷的手段,若有所思道:“不必。先让他消耗玄机子的魔气,这两个现在打得有来有回,正好看看虚实。”他咂了咂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倒是没想到,这白无常的家伙什这么多——勾魂索、阎王令、哭丧棒……看来地府为了拿他,是真下了血本。”
说话间,白无常已挥动哭丧棒砸向玄机子,棒身带起的阴风将魔气撕裂出一道口子。玄机子怒吼一声,利爪迎上,双方再次碰撞,震得天地间能量乱流肆虐,连下方的妖都宫殿都在微微颤抖。
玄机子被哭丧棒砸得气血翻涌,魔气都散了几分,他盯着白无常手中不断变换的法器,又惊又怒地嘶吼:“这些鬼东西到底是谁打造的?竟能挡我魔尊之力?!”
白无常懒得跟他废话,指尖在勾魂索上一弹,原本漆黑的锁链突然泛起黑白双色流光,链身浮现出阴阳鱼纹路。“阴阳缚魂索,发动。”
话音未落,锁链如活物般暴涨,带着吞噬魔气的诡异吸力,瞬间缠向玄机子。玄机子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露出恐惧——那锁链上的气息,竟让他本能地感到颤栗。“是专门克制魔气的缚魂索!”他嘶吼着转身就逃,红雾裹着身体化作一道黑影,“休想困住我!”
可阴阳缚魂索的速度更快,眨眼间便缠上他的脚踝,黑白流光顺着锁链蔓延,所过之处,魔气如冰雪消融般溃散。
“这下稳了。”帝俊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阴阳缚魂索专克邪祟,别说他只是个魔尊,就是上古魔神来了,也得脱层皮。”
凌渊看着玄机子被锁链拖拽得连连踉跄,忍不住道:“原来地府藏着这么多厉害手段。”
“毕竟是执掌轮回的地方,”帝俊轻笑,“能镇住三界亡魂的东西,对付一个魔尊,足够了。”
高空之上,玄机子的挣扎越来越微弱,阴阳缚魂索已缠上他的躯干,黑白光芒将他死死裹住,连红雾都无法挣脱。白无常缓步走近,哭丧棒抵住他的眉心:“束手吧,玄机子。”
白无常收起哭丧棒,阴阳缚魂索拖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玄机子,淡淡道:“任务已完成,收工。”
就在他转身准备踏入虚空裂隙时,帝俊突然眉头紧锁,周身金乌真火猛地跳动了一下:“不对……还有一股更恐怖的气息。”
白无常也骤然转头,帽檐下的目光扫向天际。凌渊抬手指向远处云层,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快看那边,那是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云层之上,一位身着八卦道袍、手持拂尘的老者正缓步走来,周身萦绕着温润却深不可测的仙气,仿佛一步便跨越了千山万水。
“天庭的无量仙翁?!”帝俊瞳孔骤缩,脸上写满震惊——这位可是天庭资历最老的仙者之一,轻易从不踏出南天门,今日怎会出现在妖都?
白无常立刻收敛气息,微微躬身:“大人,属下只为执行地府公务而来,绝无冒犯天庭之意。”
无量仙翁捋了捋花白的长须,目光落在被缚的玄机子身上,又淡淡扫过帝俊等人,最终对着白无常点了点头,声音平和却带着威严:“无妨,本翁只是恰巧路过,看看热闹罢了。”
他虽语气淡然,可那无形的威压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妄动——连地府与妖族都要忌惮的魔尊,在这位老仙面前,竟像个待审的囚徒。高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能量乱流都悄然平息。
无量仙翁的目光落在凌渊与凌尘身上,拂尘轻轻一扫,语气似带笑意却暗藏深意:“凌渊,凌尘,你们在凡间建立圣国,后来又要亲手推翻它,这等折腾,倒是让三界都开了眼界。”
凌渊心头一紧,下意识将凌尘护在身后,正欲开口辩解,却见帝俊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坚定:“仙翁,他们终究是孩子,行事或许有不妥之处,但绝非恶意。还请仙翁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他们这一回。”
无量仙翁却没看他,目光缓缓移到帝俊身上,拂尘顿在半空:“还有你,帝俊。妖族万年的封建统治,说改就改,说废就废,你可知这一动,三界多少势力都在盯着妖族的动荡?”
帝俊挺直脊背,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仙翁明鉴。旧制已不合时宜,妖族若想长存,变革是唯一的路。哪怕动荡一时,也好过困在死局里,被时代吞噬。”
“哦?”无量仙翁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们倒是都有自己的道理。只是……这三界的规矩,可不是谁想改就能改的。”他抬手轻挥,一道柔和的仙光落在被缚的玄机子身上,原本挣扎的魔尊瞬间没了声息,“罢了,今日之事,本翁记下了。至于后续……且看着吧。”
说罢,他身影渐渐变淡,竟如融入空气般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在风中回荡:“好自为之。”
凌渊望着无量仙翁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妖族的妖帝,难道一直是天庭的傀儡?可既然是傀儡,天庭为何突然放任帝俊大人推行改革?这不是等于亲手拆了自己的棋子?”
帝俊收回目光,周身的金乌真火渐渐敛去,语气沉了几分:“你们在凡间与妖族周旋,恐怕还没真正见识过天庭的手段。”他看向凌渊与凌尘,眼神凝重,“今日无量仙翁亲自现身,与其说是警告,不如说是给你们亮了底牌——这就是天庭的实力,动动手指就能压得三界喘不过气。”
“他们不是不要傀儡,”帝俊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而是觉得妖族这盘棋,暂时没必要用强。毕竟万年安稳,他们早把妖族当成了圈养的牲畜,想拿捏随时都能动手。可我们偏要改,偏要跳出他们画的圈——现在,他们盯上了。”
他抬手拍了拍凌渊的肩膀:“之前你们面对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从今往后,才是真正的硬仗。无量仙翁这一趟,就是让你们看清差距——别以为破了个法阵、赢了个魔尊,就能和天庭掰手腕。”
凌渊猛地转头,瞥见白无常正拖着玄机子走向虚空裂隙,连忙扬声喊道:“喂!”
白无常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帽檐下的目光透着几分不耐:“有事?”
“你要回地府吧?”凌渊上前一步,语气笃定,“带我一个。”
白无常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事:“地府是阴曹地府,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你一个阳寿未尽的,闯进去嫌命长?”
“我有必须去的理由。”凌渊眼神坚定,视线扫过远处仍在昏睡的沈剑心,声音沉了下来,“沈剑心的父亲沈战,已经死了。我得去看看,他的魂魄到底在哪——总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连轮回都落不得安稳。”
白无常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地府规矩森严,我带你进去,已是越界。而且……沈战的魂魄若真有异常,恐怕不是你能插手的。”
“能不能插手,总得看过才知道。”凌渊寸步不让,“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白无常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微微侧身,让出通往裂隙的路:“随你。但记住,到了地府,少说少看少动,出了事,我不救。”
凌渊正拉着凌尘往虚空裂隙走,帝俊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凌尘的肩膀。
凌尘一愣,抬头望他,眼里满是茫然。
帝俊的神色难得凝重,声音压得很低:“有句话,必须告诉你。你的混沌气,先前已经动用过多次了。”他顿了顿,目光沉沉地看着少年,“若是再频繁使用,先不说你的肉身会不会被这股力量撑得崩溃,更可怕的是——三界的秩序很可能因此重回无序,到时候天地倾覆,可不是玩笑。”
说完,他转头看向白无常,语气恳切了几分:“所以,还拜托你多盯着他些。”
白无常没应声,算是默认了。
帝俊又望向不远处的宫殿偏殿,补充道:“沈剑心应该已经醒了,带他一起走吧。有些事,该让他自己弄明白。”
凌尘攥紧了拳头,混沌气在体内微微躁动,他低头看着掌心,忽然明白了帝俊话里的重量。凌渊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转身走向偏殿,不多时便扶着脸色苍白的沈剑心走了出来。
三人跟着白无常,一步步踏入那道通往地府的幽暗裂隙,身影很快被无边的阴寒吞噬。
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裂隙中,帝俊望着那处缓缓闭合的虚空,忽然挺直脊背,对着无量仙翁消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姿态恭敬得近乎谦卑。
这一幕恰好被赶过来的夜影撞见,他手里还提着未清理干净的妖兵残刃,见状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滚圆,手里的兵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帝、帝俊大人?!”夜影结结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帝俊身为妖族元老,便是面对天庭仙君都从未如此屈尊,今日竟对着空无一人的天际躬身——那可是连无量仙翁当面都未曾有的礼遇!
“您这是……”夜影颤声追问,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帝俊缓缓直起身,眼底的凝重比先前更甚,却没解释,只是摆了摆手:“没什么。传令下去,加固妖都结界,清点伤亡,三日之内,我要知道所有叛徒的余党名单。”
他转身走向宫殿深处,留下夜影一个人在原地发愣,望着帝俊的背影,只觉得这位妖族支柱的身上,似乎压着比对抗玄机子更沉重的东西。
帝俊望着虚空裂隙彻底闭合的方向,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重量,仿佛穿透了阴阳界限,直抵凌渊与凌尘耳中:“三界的未来,就拜托你们了。”
风卷过残破的宫殿顶端,吹动他衣袍上的金纹,那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知道,凌渊的坚韧、凌尘的混沌气,或许是打破天庭桎梏、制衡魔尊余孽的最后希望。地府之行凶险未知,可有些担子,总得有人挑起来。
“去吧……”帝俊轻声呢喃,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转身走向妖族深处——那里,还有无数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只为给那几个年轻人,争取一线破局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