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开启的瞬间，莎莎猝不及防撞进一片熟悉的阴影里。余光瞥见他紧绷的下颌线，一双眼睛此刻冷若寒星，整个人像只炸毛的狗，一副谁欠了他钱的模样。
莎莎张了张嘴又迅速抿成一条线：“好巧。”
“一身子火锅味。”大头后退，故意跟她拉开半米距离。
电梯镜面映出身后人的黑脸，莎莎无声地撇了撇嘴，在心底碎碎念：“关你什么事，吃错药了？”电梯上升的嗡鸣声里，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成冰碴。
“叮——”12层到了。莎莎头也不回地甩下句“拜拜”。
大头盯着空荡荡的电梯，方才撞见的画面又不受控地浮现在眼前——莎莎笑盈盈地扑进别人怀里，连眼角眉梢都沾着蜜糖似的甜。
“真是一点也不矜持，大庭广众之下跟人搂搂抱抱......”
暮色漫进房间时，大头还瘫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空调外机的嗡鸣混着火锅味的记忆，像团乱麻缠住思绪。
拧巴了大概两个小时，他抓过抱枕蒙住脸，在心底把自己骂了八百遍，说好的主动追人的，怎么一上来就甩脸子…
北京暖气停供后的倒春寒裹挟着潮湿寒意，将人冻得直打哆嗦。夜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到清晨愈发肆虐，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大头握着手机在客厅徘徊良久，对话框里“用不用我顺路捎你”的字句打了又删。想起上次在电梯里主动问她的场景，大头毅然决然收起手机，嘟囔着“怎么那么爱操心”。
而此时的莎莎正对着手机屏幕欲哭无泪，叫车软件上鲜红的“排队68人”刺得她眼眶发胀。翻遍整个家，也没找到一把伞，只找出来一件皱巴巴的雨衣。
她咬咬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决定冲进了雨里，去门口试试拦出租车。
莎莎眯着眼睛在路边张望，雨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豆大的雨点砸在帽檐上，狂风卷着雨丝劈头盖脸灌进衣领，她眯着眼在积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睫毛上挂满的水珠模糊了视线。
就在她狼狈得几乎要放弃时，头顶忽然绽开一片温暖的伞面，熟悉的气息混着潮湿空气扑面而来。
“你在这干嘛？”大头的声音裹着几分焦急，伞骨悄无声息倾向她这边。
“打车...”莎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怎么也不带把伞？”
“家里没伞。”
大头喉结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变成酸酸的刺：“你那男朋友呢？”
“他又不住这啊。”
“我知道，他怎么没来接你？”
“他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闻言，大头长舒一口气：“赶紧上车吧，别在这淋着了。”他嘴上开始絮叨了起来：“像你这么傻站在雨里的，全世界都找不着几个，你不知道我住这么？有困难不能找我？顺路捎你、借把伞能怎么了？”说着已经利落地帮她解开雨衣扣子，随手扔到后座下方，掌心虚护着她的头顶将人塞进副驾，自己才绕到驾驶座，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坐进车里。
引擎发动的嗡鸣声里，莎莎蜷缩在副驾，冻得发紫的指尖攥着湿透的衣角。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人此刻蔫成霜打的叶子，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连个白眼都懒得抛给絮絮叨叨的大头。
大头默不作声地将空调旋钮拧到最大，出风口瞬间喷出滚烫的热风，又探身从后座翻出条干净毛巾，带着体温的柔软布料轻轻递给莎莎：“赶紧擦擦。”
莎莎睫毛颤了颤，指尖刚触到毛巾就被温热包裹。细密的绒毛擦过泛红的脸颊，蒸腾的热气里飘来熟悉的香气。还没等她反应，厚重的棉服已经兜头罩下，裹住整个人。
“捂一会儿就暖和了。”头顶传来闷声闷气的叮嘱，余光瞥见驾驶座那人只穿着单薄卫衣，却把所有温度都塞进了副驾。
莎莎喉咙发紧，攥着毛巾的手无意识收紧，半晌才挤出个带着鼻音的“哦”。
挡风玻璃上的雨刷规律摆动，将车外的风雨切割成细碎的流光，而此刻密闭的车厢里，逐渐漫开的不只是热风，还有些隐秘的情绪在蒸腾的水雾里悄然发酵。
车内的暖意渐渐浸透骨髓，莎莎僵直的手指终于恢复知觉。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瞬间亮起8通来自萧其行的未接来电，最新的通话记录停在半小时前。
后知后觉的慌乱爬上心头，她指尖微颤着回拨过去，耳畔传来规律的等待音。
驾驶座的人看着她攥着手机紧张的模样，多年养成的默契让他下意识地伸手调低音量按钮。
“喂，我刚没听见...”莎莎咬着下唇开口。
大头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意识收紧，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模糊的雨幕，却将每个字都听得真切。
电流声里传来萧其行沉稳的声音：“外边下雨了，想问你叫到车了吗？”
莎莎垂眸扫过大头握着方向盘的手，“叫到了。”
“那就好，我继续开会了，晚点联系。”
“嗯，拜拜。”
手机屏幕在掌心暗下去，她突然发现，谎言像根细小的刺，扎进本该坦荡的关系里。明明只是搭同事的车，为何不敢对未婚夫坦白？
温热的暖气包裹着全身，心口却泛起一丝凉意，连带着棉服上残留的香气都变得复杂难辨。
大头将车稳稳停在莎莎宿舍楼下，低头看了眼腕间的银表，“上去拾掇下，我在这等你。”
“不用等我了，我自己能行。”话音未落，一把藏青色长柄伞已经递到她面前。
“快去吧。”大头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莎莎攥着伞柄推开车门。
半小时后，当她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气息推开楼门，那抹熟悉的身影果然还泊在老地方。她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不是让你别等了吗？”
大头只是抬手调了调后视镜，没接话。车载音乐流淌出舒缓的旋律，莎莎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忽然开口：“我们去哪？”
“吃点东西，喝点热的，别感冒了。”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指节在方向盘上敲出规律的节奏，仿佛早有定论。
莎莎下意识摸了摸还带着湿气的发梢，蹙起眉：“快训练了，来得及吗？”
“我这时间把控，你还不放心？”带着笑意的反问混着引擎的嗡鸣，让莎莎把反驳的话又咽了回去。
推开食堂玻璃门的瞬间，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饭菜香扑面而来。昏黄的顶灯之下，三三两两的人还在低声交谈。大头侧身让她先进，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想吃什么？”
莎莎望着琳琅满目的餐品，犹豫不决。却见大头已经熟稔地拿起餐盘，“我决定吧。”他说得自然，仿佛这个选择本该如此。
“好。”随后莎莎自然的坐在老位置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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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屏上，跨国数据图表还在闪烁，萧其行死死盯着落地窗外翻涌的雨幕，腕间腕表的秒针每跳一下，都像在心脏上碾过。当指针划过那个差不多的时间，他突然抬手打断会议：“中场休息一会，等下再继续。”
电话拨出第八通时，听筒里依然只有机械的忙音。萧其行在酒店大堂来回踱步，他掏出黑卡拍在前台，“借辆车，越快越好。”
雨刮器疯狂摆动，当他驱车冲进熟悉的小区，正撞见那一幕——大头稳稳撑着伞，另一只手臂半环着她的肩，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次，旁边那辆SUV，他只觉得十分眼熟。
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吗？他只觉得自己此刻的脑子很乱。
回到酒店套房，手机终于震动起来。
“外边下雨了，想问你叫到车了吗？”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叫到了…”莎莎的回答混着车辆引擎声，轻飘飘地落进他空荡的胸腔。
那就好…
或许有些等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隔着暴雨的徒劳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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