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后，王楚钦刚做完手术出院这天，儿子开着车，副驾上坐着女儿，他和莎莎并排坐在后座。
一路上，莎莎的手始终紧紧挽着他的胳膊，时不时侧头问一句：“怎么样，难不难受？”
王楚钦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就微创切了个小息肉，没多大点事儿，你看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
前排的女儿转过头，认真地说：“爸，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您住院这几天，我妈估计得掉十斤肉。”
儿子握着方向盘，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爸，我以后找媳妇，就得按我妈这标准。您看她对您，真是一步都舍不得离开，我跟我姐说换她回家歇会儿，怎么劝都不肯。”
王楚钦听着儿女你一言我一语，眼里漾着暖意。他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莎莎的头。到了这个年纪，很多话都不必说出口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彼此就什么都懂了。
回到家，莎莎一头扎进厨房忙活起来，儿子女儿则在客厅陪着大头说话。
小豆莎望着厨房的方向，轻声感慨：“感觉我妈跟年轻时候比，变化真大。想当年她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现在好像都收起来了。”
王楚钦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了然：“因为我们都成了她的软肋。她现在做什么，都不再单单为了自己，你妈妈心里装着我，装着你们…记住，妈妈永远是这世上最爱你们的人。”
儿子和女儿听着，都不住地点头。
小豆莎赶紧握住爸爸的手撒起娇来：“爸，您和我妈都得保重好身体，我打算明年结婚，后年要个孩子，还指望您俩给我带呢。”
王楚钦故意板起脸：“我们才不给你带，我要跟你妈过二人世界。”
儿子小豆丁在旁边打趣：“您二老可真行，在一起都四十年了，感情还这么热乎。”
王楚钦斜睨他一眼，话锋一转：“你小子怎么就没继承点好的？换了多少个女朋友了？这次又是怎么分的手？”
小豆丁被问得一噎，挠挠头就往厨房溜：“我、我去给我妈搭把手做饭！”
看着弟弟落荒而逃的背影，小豆莎笑着挽住大头的胳膊：“爸，不过说真的，我也是真羡慕您跟我妈。”
王楚钦拍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却认真：“傻孩子，你有自己的人生，不用羡慕我们。爸只希望你和弟弟能活得舒展，开心做自己就好。”
很快，莎莎就端出几样简单的家常饭菜，招呼大家上桌吃饭。
刚坐下，小豆丁就开起了玩笑：“上周跟朋友去吃海鲜，我都快忘了自己能吃这口了。说真的，打我记事起，这二十多年，咱家厨房就没飘出过海鲜味儿。”
莎莎一边给王楚钦盛汤，一边随口答：“你爸和你姐都对海鲜过敏，吃不了。你要是馋了，自己出去吃去。”
“妈，那下次我带你出去吃啊？”小豆丁撺掇道。
莎莎却摇了摇头，夹菜的手没停：“我就不去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不爱吃那口了。”
话音轻轻巧巧，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谁都听得出，那“不爱吃”里藏着的，是二十多年如一日的迁就与记挂。
饭后，儿子女儿告辞离开，家里重归安静。莎莎却没闲着，手里捏着医院开的药单，反复翻看核对，又拿起药盒仔细看着说明书，眉头微微蹙着。
“莎莎……”王楚钦轻轻唤她，“别忙活了，过来陪我坐会儿。”
莎莎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依言坐到他身边。王楚钦顺势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点歉疚：“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一句话撞得莎莎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里面打着转。王楚钦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带着点故作轻松的笃定：“放心，我肯定不会先两腿一蹬扔下你，以后肯定走你后头，从小到老，我可都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
“呸呸呸，说什么走不走的，多不吉利。”莎莎赶紧捂住他的嘴，眼里的泪却还是落了下来，“我们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将来还得抱曾孙子呢。”
2068年的北京夏末，奥运场馆里的冷气混着人声翻涌，王楚钦把薄外套搭在莎莎腿上，那是医生叮嘱的，腿受不得凉。
赛场中央的记分牌亮得刺眼，红色的“中国”国旗在灯光下泛着暖光，这是一场乒乓球混双决赛。
“这俩孩子站在球台两端的样子，像不像咱们俩第一次打奥运会？”莎莎忽然开口，声音被周围的欢呼衬得有些轻。她望着场上那个扎高马尾的姑娘，正拧着身子接发球，手腕翻转的弧度利落得惊人，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王楚钦没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场上比分咬到10平，小将一个侧身爆冲擦网而过，看台上炸开掌声时，他忽然低声说：“这球跟你20岁那年打早田的那个，落点分毫不差。”
莎莎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温柔的褶皱。她记得那个球，记得王楚钦当时在场跳起来挥拳，如今身边的搭档头发也白了，背也驼了些，可攥着她的手时，掌心的温度还和当年一样烫。
“你看小蒋那眼神，”莎莎朝场下的的男孩抬抬下巴，“领先的时候不飘，落后了眼神更亮，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男孩正弯腰捡球，T恤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动作却丝毫没慢，反手拧拉时腰腹发力的弧度，带着一股狠劲。
第四局小将们0:5落后，看台上的加油声都透着焦急。莎莎的手微微发颤，王楚钦感觉到了，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别急，他们在找节奏呢，跟咱们当年一样，慢热但能咬。”话音刚落，小将突然变了发球旋转，连追三分，莎莎忍不住跟着全场观众一起拍手，掌心拍得发红。
最后一分落地时，整个场馆的灯都亮了起来。两个小将抱在一起，周围的欢呼声浪涛似的涌来，莎莎听见王楚钦在她耳边说：“看，球还在打呢，人也还在呢。”
离场时，王楚钦牵着她慢慢走，路过荣誉墙时，他们在“历史最佳混双”的照片前停了停。照片里的年轻人穿着红色队服，眼神亮得像星星，旁边的说明文字写着“王楚钦/孙颖莎，2024年巴黎奥运会混双金牌，国乒混双奥运历史首金”。
莎莎看着身边的王楚钦，忽然觉得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球路、那些浸在汗里的晨昏，从来都没走远。它们变成了球台边的默契，变成了摔倒后站起来的勇气，变成了此刻年轻人们眼里的光，在代代相传的乒乓声里，响成了永恒的回声。
人这一生要走多少路，才能遇见一个把“认定”说一辈子的人。后来才懂，不是遇见了才认定，是从认定你的那天起，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把这份心意往骨血里深嵌。
（全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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