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七年冬,北境的风雪来得比往年更急。
萧云湛勒马立于幽州城头,玄铁面具覆住半边面容,露出的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冷硬。城下三千玄甲军静默如铁,唯有战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将军,突厥人退了。"副将徐延抱拳禀报,甲胄上还凝着未化的冰霜。
萧云湛未应,目光落在掌中那支鎏金箭矢上——箭尾刻着七颗星子,排列竟与昨夜天象分毫不差。三日前,突厥可汗亲率五万铁骑压境,却在今日黎明时分突然撤兵,只留下这支箭插在城门上。
"七星连珠时,金龙现幽州..."他低声念出箭杆上刻的谶语,指腹擦过"金龙"二字时,面具下的伤疤突然灼痛起来。那是十二年前太极殿那场大火留给他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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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钦天监。
谢清徽素手拨动青铜浑仪的璇玑玉衡,忽然指尖一颤。紫檀木案上的算筹无风自动,排成"地火明夷"的卦象。窗外传来巡夜更鼓——子时三刻,本该是紫微垣最亮的时辰,此刻却只见天狼星猩红如血。
"女公子,尚书令请您即刻回府。"老仆在帘外急声催促。
她不动声色地将算筹藏入袖中,起身时瞥见铜镜里的自己:杏色襦裙上金线绣的谢氏家纹在烛火下明明灭灭,像极了父亲今日在朝堂上那双捉摸不透的眼睛。
轿辇穿过朱雀大街时,一阵狂风掀开锦帘。谢清徽突然按住心口——北方的夜空里,七颗星辰正连成一线,而本该属于帝星的紫微垣位置,悬着一颗她从没见过的赤色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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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军帐内,萧云湛猛地打翻油灯。
"将军?"徐延掀帐闯入,却见主帅正用匕首划开左臂——鲜血滴在羊皮地图上,恰好染红标注皇陵的朱砂圈。
"备马。"他扯下帐中悬挂的青铜面具盖住伤口,"随我去验突厥人的尸首。"
停尸营帐里,三十具敌尸整齐排列。萧云湛蹲下身,突然扯开一具尸体的衣襟。苍白的胸膛上,靛青刺青组成奇特的九宫格——正是《九章算术》里的"五家共井"题!
"这不是突厥人。"他声音沙哑,"这是..."
帐外突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萧云湛反手掷出匕首,凌空斩落一支羽箭。箭尖炸开的磷火中,他看清了钉在帐柱上的素笺:
"寅时三刻,洛水桥。"
字迹娟秀如簪花小楷,却用朱砂画了道血似的横线——那是谢氏女郎批注账本时特有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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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祠堂,谢清徽跪在蒲团上,面前摊着从父亲书房偷来的《河图洛书》摹本。书页边角注满蝇头小楷,其中"幽州"二字被反复勾勒。
"阿徽。"
身后传来玉扳指叩击门框的声响。她迅速合上书册,转身时裙摆扫翻香炉,灰烬里露出半片烧焦的纸——依稀可见"云湛"二字。
谢珩弯腰拾起残页,月光从窗棂斜照在他脸上:"你可知当年太极殿失火,为何独独烧死了东宫满门?"
他忽然抓起女儿的手按在《河图洛书》中央:"因为先太子算错了这道题。"
青铜漏壶滴答作响,子时的最后一滴水落下时,谢清徽摸到了书页夹层里的硬物——半枚断裂的虎符,缺口处还带着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