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河的冰水灌入铁甲,萧云湛在暗流中睁开眼。冰层折射的月光里,河底沉着七具玄铁棺——棺盖上錾刻的"五家共井"题,竟与突厥刺客胸前的刺青完全一致。
他抓住最近那具棺材的锁链,锈蚀的环扣突然断裂。棺盖掀开的刹那,一具穿着东宫侍卫服的骸骨浮出,指骨死死攥着半枚青铜虎符。断裂处的纹路,与谢清徽在《河图洛书》夹层发现的残片严丝合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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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史宬的铜灯突然爆了个灯花。谢清徽盯着手中半截染血的青铜钥匙,锁齿形状与父亲扳指内侧的凹槽完美契合。密库深处传来机括运转的闷响,她循声掀开《永昌军械录》,扉页夹层里竟滑出一张人皮——上面刺着完整的皇陵水道图,墨迹里掺着熟悉的硝石味。
"女公子!"老仆撞开殿门,"尚书令调了金吾卫围住钦天监!"
她突然将人皮地图按在烛火上。硝烟腾起的瞬间,图纸显出血色暗纹:十二条水渠交汇处,赫然标记着"洛水桥"三字。而今日寅时,萧云湛正是在那里取走了鎏金算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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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层下的暗流将萧云湛冲进溶洞。岩壁上用血画着九道算题,最后一道"盈不足术"的墨迹尚未干透。当他触到岩壁时,整面石壁突然翻转——
"将军别来无恙。"
石室中央的黑衣人摘下兜帽,下颌井字疤随笑容扭曲。他脚边跪着个瑟瑟发抖的钦天监丞,手中浑天仪的玉衡正指向紫微垣偏移的角度。
"可汗让我问您。"黑衣人踢翻钦天监丞,"当年太极殿的《九章算术》,究竟该解到第几章?"
萧云湛的玄铁面具突然崩裂。额间朱砂痣渗出的血珠滴在岩壁上,将最后那道算题的"不足"二字染得猩红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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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徽的裙裾扫过钦天监台阶,十二名金吾卫突然横戟阻拦。她反手亮出尚书令令牌,却在踏入观星台的刹那僵住——青铜浑仪被人为固定在三度偏移位,基座缝隙里卡着半片烧焦的《日蚀录》。
"阿徽。"谢珩的声音从浑仪后方传来,"为父给你最后一次解题机会。"
他玉扳指轻叩仪轨,七盏孔明灯冉冉升起。每盏灯面都绘着算题,连起来正是《九章算术》最难的"方程术"。当谢清徽看向第七盏灯时,瞳孔骤然收缩——灯穗上系着的,正是她今晨插在更漏机关里的鎏金簪!
"紫微偏三度那夜..."谢珩突然掰断玉扳指,露出里面微型算筹,"东宫侍卫长剖开自己胸膛,把虎符塞进太子幼子怀里。"
夜风掀起谢清徽的袖角,玄铁匕首的云雷纹与浑仪基座上的铸痕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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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洞里的血战已持续半个时辰。萧云湛折断第七把弯刀时,黑衣人的井字疤突然裂开——里面嵌着的竟是半枚青铜钥匙!
"将军可知..."黑衣人呕着血大笑,"谢尚书每月给女儿赏钱,为何偏偏是'景'字铜钱?"
岩壁轰然坍塌,萧云湛在乱石中抓住钦天监丞。这老臣颤抖着撕开官袍,胸口赫然刺着"荧惑守心"的星图,而"心宿二"的位置正标着洛水桥坐标。
"当年大火..."老丞突然死死攥住萧云湛手腕,"烧的是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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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的浑仪突然自行转动。谢清徽看着父亲将算筹插入"方程术"第七解的位置,整个观星台的地砖开始移位。露出下方幽深的甬道——
水声。
湍急的水声从地道深处传来,混着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谢珩拾起她掉落的玄铁匕首:"现在明白了吗?真正的'五家共井'..."
谢清徽突然将鎏金簪刺入浑仪枢轴。齿轮爆裂的巨响中,十二道水箭从甬道喷出,将七盏孔明灯尽数击落。火光熄灭前的最后一瞬,她看清了父亲匕首云雷纹里藏的细小铭文:
【景泰三年 东宫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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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河畔的悬崖上,萧云湛看着手中青铜钥匙。它插入冰棺找到的虎符缺口时,竟严丝合缝组成完整兵符。而更骇人的是虎符内侧刻的小字:
【持此符者 即景泰正统】
身后传来密集的马蹄声。萧云湛转身的刹那,额间朱砂痣突然灼痛——对岸山崖上,谢清徽的白玉簪正映着月光,在虚空划出"归妹卦"的轨迹。
而卦象所指的方位,紫微垣偏移的角度已达三度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