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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程墨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就像习惯了每天凌晨四点起床，六点准时出现在医院的生活节奏。三十岁就当上心外科副主任医师，靠的不是天赋，而是近乎苛刻的自律。
"程医生，急诊那边刚收了个低血糖晕厥的年轻女性，值班的张医生去处理车祸伤员了，您能去看看吗？"护士小周急匆匆地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
程墨放下手中的病历，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如水："马上过去。"
急诊室的灯光总是格外刺眼。程墨走进三号诊室时，病床上躺着一个与医院格格不入的身影——黑色蕾丝连衣裙勾勒出曼妙曲线，即使在昏迷中，她的姿态也仿佛带着某种刻意的优雅。程墨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专业地检查起她的生命体征。
"血压90/60，血糖2.8，典型的低血糖症状。"程墨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先静脉推注50%葡萄糖40ml。"
护士迅速准备好药物，程墨熟练地找到静脉，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病床上的女人轻轻皱了皱眉。
"醒了？"程墨低头问道。
女人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程墨从未见过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又亮如星辰，眼尾微微上挑，即使不施粉黛也自带三分媚意。她眨了眨眼，目光聚焦在程墨脸上，嘴角忽然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我这是...在天堂吗？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医生？"她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掩不住其中的调笑意味。
程墨面不改色："林魅女士是吧？您因为低血糖晕倒在出租车上，司机把您送来了医院。现在感觉如何？"
"头还有点晕..."林魅作势要起身，却"不小心"抓住了程墨的白大褂前襟，"医生能扶我一下吗？"
程墨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示意护士上前："您需要休息观察两小时，等血糖稳定后再离开。记得按时吃饭。"
林魅歪着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医生这么关心我，不如留个电话？万一我又晕倒..."
"我的工作号码在医院官网上可以查到。"程墨打断她，转身对护士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诊室。
身后传来林魅轻轻的笑声，像一片羽毛扫过耳际，程墨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三天后的周五晚上，程墨被科室里的几个年轻医生硬拉着去"放松一下"。
"程主任，您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变成医疗机器了！今晚说什么也得跟我们出去喝一杯！"住院医师小李拽着他的胳膊不放。
程墨看了看手表，晚上九点，按照他的作息，这时候应该在家阅读最新的医学期刊。但面对同事们期待的眼神，他难得地点了点头："只去一小时。"
出租车停在了一条霓虹闪烁的街道，程墨皱眉看着四周灯红酒绿的景象，这是他平时绝不会涉足的场所。
"就是这里！'夜昙'，新开的酒吧，听说老板是个大美女！"小李兴奋地指着前方一栋低调的黑色建筑，门口悬挂着暗紫色的霓虹招牌，一朵昙花在灯光中若隐若现。
推开沉重的黑色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淡淡花香与酒精的独特气息，不像普通酒吧那样刺鼻。程墨不适应地眯起眼，昏暗的灯光中，隐约可见酒吧内部装修典雅中带着神秘，深紫色的沙发，黑色的茶几，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作。
"欢迎光临夜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吧台方向传来。
程墨转头，正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是三天前那个急诊病人。此刻的林魅与医院里苍白虚弱的形象判若两人：一袭暗红色旗袍勾勒出完美身材，开叉处若隐若现的修长双腿，红唇如血，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烟雾缭绕中她的面容更添几分妖冶。
"程医生？"林魅故作惊讶地挑眉，"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小李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程主任，你们认识？"
程墨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之前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
林魅从吧台后绕出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站到程墨面前，微微仰头看他："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呢，程医生。"她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其实根本不需要整理的领带，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喉结。
程墨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常态："林小姐是这里的老板？"
"嗯哼。"林魅后退半步，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既然是程医生大驾光临，当然要给你们最好的位置。这边请。"
她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半封闭的卡座，沙发柔软舒适，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
"这是本店特调的'昙花一现'，算我请客。"林魅微笑着将一杯深蓝色的饮品推到程墨面前，杯沿点缀着一朵小小的银色花朵。
程墨没有动那杯酒："我不喝酒。"
"哦？"林魅歪头，"那程医生喜欢喝什么？我这里有全世界最好的矿泉水。"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程墨却认真回答："温水就好。"
林魅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程医生果然与众不同。"她转身对服务员吩咐了几句，然后对众人说，"请随意，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她离开时，红色旗袍在灯光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程墨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小李用手肘捅了捅他。
"程主任，什么情况啊？那位美女老板看你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程墨收回视线："别胡说，只是医患关系。"
"得了吧，哪个患者会那样摸医生的喉结？"另一个同事挤眉弄眼。
程墨没有回应，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温水喝了一口。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寻找林魅的身影，发现她正站在吧台后调酒，灵巧的手指舞动着雪克壶，姿态优雅得像在表演艺术。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林魅忽然抬头，隔着喧嚣的人群对他举杯，红唇微启，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程墨读懂了她的唇语——"盯着我看是要收费的"。
他迅速移开视线，却感到耳根微微发热。这种感觉很陌生，作为一名以冷静著称的心外科医生，他早已习惯掌控自己的每一分情绪。但此刻，他感到某种失控的危险。
一小时后，程墨起身告辞。同事们已经喝得微醺，纷纷表示要再玩一会儿。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
"程医生，这就走了？"林魅追了出来，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白皙的颈线。
程墨停下脚步："明天还有手术，需要休息。"
林魅从手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名片递给他："下次来提前告诉我，我给你留好位置。"名片上只有"夜昙"两个字和一个电话号码，背面是一朵烫金的昙花。
程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但我不常来这种地方。"
"哪种地方？"林魅忽然靠近一步，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萦绕在程墨鼻尖，"程医生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的酒吧很干净的。"
程墨后退半步："我没有那个意思。"
林魅笑了："逗你的。不过..."她忽然伸手取下程墨的眼镜，动作快得让他来不及反应，"这样好看多了，你的眼睛很漂亮，不该被镜片挡住。"
程墨皱眉，伸手要拿回眼镜，林魅却后退一步，将眼镜举高："想要的话，明天亲自来拿。我等你到打烊。"说完，她转身回到酒吧，留下程墨站在夜色中，眼前的世界因为失去眼镜而略显模糊。
第二天晚上十点，程墨站在"夜昙"门口，白大褂还没来得及换下。他告诉自己只是来取回眼镜，那副定制镜片价格不菲。推开门，酒吧里人声鼎沸，比昨晚热闹许多。
林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站在吧台后对他招手。今天她穿着一件黑色露背装，背部线条优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我就知道你会来。"她将眼镜递给他，"昨晚睡得好吗？"
程墨戴上眼镜，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还好。"
"撒谎。"林魅眯起眼，"你眼下的黑眼圈比昨天更重了，程医生。是不是想着我睡不着？"
程墨没有接这个明显是调情的话茬："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等等。"林魅从吧台下拿出一个保温杯，"给你的。红枣枸杞茶，补气血的。"
程墨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你看起来太累了。"林魅的表情忽然变得认真，"医生也是人，需要被照顾。"
程墨接过保温杯，温热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他打开杯盖，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尝尝？"林魅期待地看着他。
程墨抿了一口，甜度刚好，带着淡淡的药香。他抬头，对上林魅专注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她第一次没有带着那种刻意撩人的表情看他。
"谢谢，很好喝。"他轻声说。
林魅笑了，这次的笑容没有往日的妖媚，反而带着几分少女般的单纯："不客气。下次累了就来我这里，我给你泡茶。"
就在这时，酒吧另一端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和争吵声。程墨转头看去，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推搡着服务员。
"又来了。"林魅叹了口气，从吧台后走出来，"我去处理一下。"
程墨看着她走向骚乱中心的背影，纤细却挺直。争吵声越来越大，其中一个醉汉突然举起酒瓶向林魅的方向砸去。
程墨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他冲过去，在酒瓶落下的瞬间将林魅拉到身后，玻璃碎片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酒吧瞬间安静下来。
"你没事吧？"程墨低头问怀中的林魅。
林魅瞪大眼睛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表情复杂："你...为什么..."
"我是医生，保护人是本能。"程墨平静地说，尽管他的心跳快得异常。
保安很快控制了局面，闹事者被请了出去。林魅拉着程墨回到员工休息室，拿出医药箱为他处理伤口。
"可能会有点疼。"她小心翼翼地用酒精棉擦拭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程墨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忽然问道："为什么开酒吧？"
林魅的手停顿了一下："因为喜欢看人们在夜色中卸下伪装的样子。"她抬头，眼中闪烁着程墨读不懂的光芒，"那你呢？为什么当医生？"
"因为..."程墨思考了一下，"喜欢看人们在生死关头展现的真实自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某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间流动。
包扎完毕，林魅忽然说："下周三是夜昙的一周年庆，有个小型音乐会，你要来吗？"
程墨本该拒绝的，他周三晚上通常要准备周四的病例讨论。但看着林魅期待的眼神，他听见自己说："好。"
林魅眼睛一亮："真的？不许反悔！"她拿出手机，"留个电话，我把详情发给你。"
程墨报出自己的号码，几秒后，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短信，而是一条联系人分享——林魅把自己的号码存进了他的手机。
"这样你就不能假装没收到了。"她狡黠地笑着，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程墨离开酒吧时，夜已深沉。他回头看了一眼"夜昙"的招牌，那朵昙花在夜色中静静绽放。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又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林魅发来的消息：
"今晚的星星很美，抬头看看。"
程墨仰头，果然看到满天繁星。他忽然想起林魅的眼睛，也是这样漆黑中闪烁着光芒。手机又震动起来：
"PS：你保护我的样子很帅。"
程墨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犹豫了一下，回复道："注意安全，别再有下次。"
发完又觉得太过生硬，补充了一句："周三见。"
几乎是立刻，林魅回复了一个笑脸表情和一句话："我等你。"
回家的路上，程墨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周三的到来。这种感觉很陌生，就像走进了一个从未涉足的世界，而那个世界的入口，是一家名为"夜昙"的酒吧，和一位叫林魅的神秘女子。
01
周三晚上七点，程墨站在衣柜前，罕见地犹豫着该穿什么。白大褂挂在门后，他最终选择了一件深蓝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比平时正式，又不至于太过刻意。
手机震动，是林魅发来的消息："需要我派车接你吗？"
程墨回复："不用，我自己过去。"发完又补充一句，"可能会晚半小时，刚结束一台手术。"
"没关系，我等你。"林魅的回复几乎瞬间到达，末尾还加了个小月亮表情。
当程墨推开"夜昙"的大门时，酒吧内部的装潢让他微微一愣。原本昏暗的空间此刻点缀着无数星光般的小灯，中央的小舞台上，一支爵士乐队正在演奏。宾客们三三两两坐在各处，气氛优雅而放松。
"程医生！"小李从人群中挤过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林老板特意给我们科室留了位置。"
程墨这才注意到角落里坐着几位同事，他们招手示意他过去。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搜寻着林魅的身影。
"找林老板？她在露台那边。"小李眨眨眼，"她说那是'特别嘉宾'的位置。"
穿过人群，程墨推开玻璃门来到酒吧后方的小露台。这里与室内的喧嚣隔绝，只有几盏柔和的壁灯和满天的星光。林魅背对着他靠在栏杆上，一袭银灰色长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长发松松地挽起，露出优美的颈线。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嘴角扬起一个真实的笑容："你来了。"
"嗯。"程墨走到她身边，"抱歉迟到了。"
林魅摇摇头，递给他一杯冒着热气的饮品："尝尝，特制的无酒精鸡尾酒，我专门为你调的。"
程墨接过杯子，浅尝一口，酸甜中带着一丝薄荷的清凉："很好喝，谢谢。"
"不客气。"林魅靠在栏杆上，夜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今天做了什么样的手术？"
程墨有些惊讶她会问这个："一例主动脉瓣置换，患者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
"成功了吗？"
"很顺利。"程墨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向她详细解释了手术过程。令他意外的是，林魅听得很认真，不时提出一些专业得令人惊讶的问题。
"你怎么会懂这些？"程墨忍不住问。
林魅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父亲是医生，心外科。从小耳濡目染。"她轻晃着酒杯，"不过他反对我开酒吧，我们已经三年没说话了。"
程墨沉默片刻："我父亲也是医生，神经外科。他对我选择心外科而不是继承他的专业一直耿耿于怀。"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共鸣在月光下悄然生长。
"说真的，"林魅忽然凑近一步，"程医生谈过恋爱吗？"
程墨的耳根瞬间发热："没有。"
"真的？"林魅睁大眼睛，"你这么好看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
"医学院七年，住院医三年，专科培训两年。"程墨平静地列举，"时间不允许。"
林魅歪着头看他："那现在呢？时间允许了吗？"
程墨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林魅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的侧脸上。这一刻的她与酒吧里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判若两人，眼神清澈得像个小女孩。
"我不知道。"他最终诚实地说，"我不确定自己懂得如何...恋爱。"
林魅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室内传来一阵掌声，乐队开始演奏下一首曲子。林魅直起身："要跳舞吗？"
程墨僵硬地摇头："我不会。"
"我教你。"林魅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露台中央。没有音乐，只有远处隐约的旋律和夜风的轻吟。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自己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跟着我的节奏就好。"
程墨从未与人如此亲近，林魅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萦绕在鼻尖，她发丝间的星光晃得他目眩。他笨拙地跟着她的步伐，几次踩到她的脚。
"抱歉。"程墨懊恼地说。
林魅只是笑："放松点，程医生。这不是手术台，不需要完美。"
渐渐地，程墨找到了节奏。他们慢慢旋转，月光将两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
"你为什么开酒吧？"程墨轻声问，"明明有那么好的医学背景。"
林魅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因为我喜欢看人们在夜色中卸下伪装的样子。在医院，人们因为痛苦而真实；在酒吧，人们因为快乐而真实。"她抬头看着程墨，"你呢？为什么选择当医生？"
程墨思考了一会儿："也许...是为了找到某种确定性。在手术台上，一切都有明确的因果和解决方案。不像生活，那么...复杂。"
林魅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但我们还是在这里了，不是吗？一个医生和一个酒吧老板，在月光下跳舞。"
程墨低头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期待着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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