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的闹钟，跟电锯似的在我耳边疯狂震动。我闭着眼摸过手机，差点击碎屏幕才按掉那该死的噪音。心里把切原赤也从头到脚骂了十八遍，这家伙昨天非要加我line，晚上十点还发来二十多条"师父晚安""师父明天见""师父明天教我什么"的消息，烦得我直接拉黑。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他居然定了这么个魔鬼时间。
我顶着鸟巢似的头发坐起来，宿舍里另外三个替补睡得跟死猪似的。摸黑套上训练场发的运动服，拉链卡到下巴颏，扯得我龇牙咧嘴。出门前抓了包能量棒塞进裤兜，寻思着随便应付两下就打发那个金毛小子走人。
后山的雾气浓得跟牛奶一样，三米开外看不见人影。铁丝网冷得像冰块，我扶着门往里钻时，手心里沾了一大块铁锈。旧球场在雾气里像个巨大的灰色影子，地上的露水把运动鞋底润得发亮，每走一步都滋滋响。
"师父！"
一声炸雷似的喊声差点把我魂吓飞。切原赤也跟装了弹簧似的从雾里弹出来，金色头发上还挂着水珠，运动服拉链拉到最高，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子。天还没亮透，他眼睛亮得吓人，手里紧紧攥着个瘪了一角的网球拍。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我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出来了，"约定时间不是五点半吗？"
"我激动得睡不着！"他原地蹦跶两下，鞋底踩过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而且昨天回去试了师父教的步法，效果超——级好！"
我心说坏了，这傻子还真学会了。早知道就教他点三天学不会的玩意儿。
"那个..."我抓着铁丝网栏杆来回蹭，试图找个靠谱的理由开溜，"今天天气不太好，这种大雾天训练容易受伤。"
"不会啊！"切原指着球场中央，那里的露水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着光，"师父你看，地面吸饱了水，球弹起来特别有规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瞅过去，心里只想给他表演一个当场倒地。这小子怕不是个网球疯子？正常人谁会觉得湿漉漉的场地适合练球啊？
"师父，我们今天学什么？"切原凑过来，个子高了我小半个头，得稍微低头才能看清我表情。雾气里能闻到他洗发水的柠檬味，混着青草的潮气，倒是不难闻。
"今天教..."我眼珠一转，想起爷爷笔记里最难掌握的那部分基础，"旋转发球。这个最难，一般人得练三个月。"我特意加重"三个月"三个字，心说这下总能把他劝退了吧。
没想到切原眼睛更亮了，跟猫见了激光笔似的："好！就学这个！三个月算什么，我肯定一个月就能学会！"
得，白说了。
我从地上捡了三个网球，故意挑了表皮磨损最严重的。一个毛都快磨没了，一个裂了道缝，还有一个沾着黑泥。扔给切原两个，自己捏着那个破的："看好了，同样的动作打出去，球路完全不一样。"
切原捧着球跟捧着宝贝似的，使劲点头。
我退到场边，深吸一口气。清晨的空气又冷又湿，吸进肺里跟喝冰水似的。手腕轻轻一抖，球拍带着风呜呜响，球擦过拍面的瞬间，我用指尖轻轻捻了一下。就听"嗖"的一声，那破球打着旋飞出去，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啪"地弹起，没有往前滚，反而斜斜地拐了个弯，贴着铁丝网内侧滚远了。
切原的嘴巴张成O型，能塞下一个鸡蛋。
"看到了？"我把球拍扛到肩上，假装轻松，"其实很简单..."
"简单个屁啊！"切原突然喊出声，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把球拍扔了，"那种旋转根本违背物理常识吧！"
"是你姿势不对。"我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球，塞回他手心，"手指放松，别跟握凶器似的。打球靠的是巧劲，不是蛮力。"我说话时离他太近，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雾气凝结的小水珠。
切原的脸突然有点红，往后退了半步："哦...好。"他学着我的样子调整姿势，手指还是绷得死紧。
"放松，放松。"我伸手想掰他手指头，刚碰到他手背就被烫得赶紧缩回来。这小子手心烫得跟发烧似的，全是汗。
"你紧张什么？"我皱眉。
"没、没有紧张！"他梗着脖子反驳，耳根却越来越红，"我只是...第一次接受这么厉害的人指导！"
我翻了个白眼，心说厉害个屁，我昨天还在自己跟自己颠球玩呢。
"再试一次。"我退开几步，抱着胳膊看他。
切原深吸一口气，抛球，挥拍。动作比昨天标准多了，看来他确实下了功夫练步法。球飞出去的瞬间，我就知道不对劲——角度太刁钻了，完全超出他现在能控制的范围。果然，他肩膀猛地一沉，闷哼一声，球拍差点脱手。
"停！"我赶紧跑过去，他已经疼得弯腰捂住左肩，指节泛白。
"没事吧？"我蹲下看他，这小子咬着嘴唇不说话，额头上全是冷汗，顺着下巴尖往下滴。
"旧伤？"我皱眉。这种刺痛多半是旧伤复发，爷爷以前带队员时遇到过很多次。
切原摇摇头，想站起来，结果刚直起一半又疼得弯下去："训练时...不小心拉伤过..."声音闷在膝盖里，听不太清。
我叹了口气，真是自找的。明知道自己有旧伤还这么拼命。伸手去碰他肩膀："放松点，我看看。"
"师父你还会治伤？"切原惊讶地抬头，眼睛里水汽濛濛的，还带着点委屈，像只挨打的小狗。
"小时候看爷爷学的皮毛。"我摸到他肩膀那块僵硬的肌肉，轻轻按压下去。切原疼得抽了口气，抓住我胳膊："疼！"
"忍着点。"我另一只手找到他肩胛骨下方的穴位，用拇指用力按住，"这里才是关键，放不开你永远发不出真正的旋转球。"我的手指在他肌肉上打圈按压，能感觉到紧绷的纤维在慢慢放松。
爷爷的笔记本里夹着张泛黄的人体穴位图，小时候我总当漫画看，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好点没？"按了大概三分钟，我松开手，掌心全是汗。
切原动了动胳膊，眼睛瞪得溜圆："居然...不疼了！师父你太神了！"他突然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吓人，"这个也教我！快教我！"
我刚想说"这不是网球技巧"，眼角余光瞥见铁丝网外面站着个人。
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那人就站在昨天真田副部长站的位置，穿着件白色外套，蓝紫色的头发在晨光里看得格外清楚。风一吹，外套下摆飘起来，露出里面的病号服条纹。
幸村精市。
立海大的绝对王者，据说实力深不可测，去年因为一场大病缺席了全国大赛。他怎么会在这里？
更要命的是，他正看着我们这边。距离有点远看不清表情，但那眼神跟手术刀似的，刮得我后背发凉。他看见我给切原按肩膀了？这下解释不清了。
"师父？你看什么呢？"切原顺着我视线望过去，"啊！是幸村部长！"他兴奋地挥手，"幸村部长早上好！"
我吓得一把捂住他嘴巴，把他拽蹲下来："你小声点！不是说好了秘密特训吗？！"
切原扒开我手，一脸困惑："可是幸村部长又不是外人..."
"他是一军正选！"我压低声音，"要是让他知道我这个替补在教你，我们俩都得完蛋！"
"才不会！"切原不服气，"幸村部长最公正了！"
我俩正小声争执，就看见幸村精市朝我们这边微微颔首，嘴角好像弯了一下。接着他转身沿着小路慢慢走远了，白大褂的衣角在晨风中划出一道弧线。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一笑绝对不是善意的，太瘆人了。
"师父你也太小心了吧。"切原拍拍衣服站起来，"幸村部长肯定就是路过。"
"路过需要站在那儿看十分钟？"我翻了个白眼，捡起地上的球拍，"今天就到这儿，你赶紧回去，别让人看见。"
"啊？这么快？"切原一脸失望，"我还想学那个穴位按摩呢。"
"那不是网球内容！"我头疼地揉揉太阳穴，"你先把旋转发球的基础动作练熟，姿势不对别瞎使劲，伤上加伤我可不管。"
"好吧..."切原耷拉着脑袋，像只被抛弃的大型犬，"那明天还这个时间？"
我心说千万不要，嘴上却说："明天再说，我可能要去医务室。"找个借口先拖过去再说。
切原眼睛一亮："师父你不舒服？那我陪你去！"
"不用！"我赶紧拒绝，"我自己去就行，你好好练球。"
好不容易把切原打发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比打了五场比赛还累。从裤兜里掏出爷爷的笔记本，想翻翻有没有什么逃课的好点子。刚翻开第一页，一张白色便签掉了出来。
我愣住了。这不是我的纸，也不是我的笔。
捡起来一看，上面是用钢笔写的清秀字迹："旋后肌综合征需配合热敷，另外，你的穴位按摩手法很特别。- Y.S."
Y.S.——幸村精市。
他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塞进我笔记本的？我摸遍了笔记本的边边角角，没有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这个人也太可怕了，跟幽灵似的。
我捏着那张纸，手心里全是汗。他不光看见了，还知道我按的是什么穴位？最后那句"手法很特别"是什么意思？试探？警告？还是单纯的好奇？
完了完了完了。我抱着脑袋哀嚎。本来只想安安静静摸个鱼，结果才第二天就被两个大神盯上了。一个非要拜师学艺，一个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搞什么啊..."我对着空荡荡的球场自言自语，"这U-17是恐怖片拍摄现场吗？"
风卷着尘土吹过，卷起几张旧报纸碎片。我把纸条夹回笔记本，站起身准备回去补觉。刚走到铁丝网门口，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山坡的树林里银光一闪。
是仁王雅治。
那个白毛狐狸倚在树干上，手里转着个网球，冲我歪了歪头，笑得一脸玩味。阳光穿过树叶照在他头发上，晃得我眼睛疼。
他居然也在这儿？看了多久了？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躲。仁王却冲我摆摆手，然后转身走进树林深处，不见了踪影。
我站在原地，感觉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原来不只是幸村和仁王，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也在暗中观察。这个废弃球场根本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个露天舞台。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爷爷的字迹清秀有力。突然很想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这里遇到的破事。可是电话拨出去，那边也只会传来冰冷的忙音。
"你说你当年非要我练这些干嘛..."我用手指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小声抱怨，"现在好了吧，想低调都不行。"
笔记本好像被风吹得翻了一页，露出爷爷写的一句话："真正的高手，会把复杂的技术藏在最简单的动作里。"
我嗤笑一声，把笔记本塞回兜里。高手？我现在只想当条咸鱼。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宿舍走，路过医务室时，鬼使神差地停下来看了一眼。窗户玻璃擦得锃亮，里面空无一人。不知道幸村精市是不是在这里养伤。
刚要走，就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他真的给赤也做穴位按摩了？"是幸村精市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些。
"是啊～"仁王雅治拖着长音，语气贼兮兮的，"手法相当专业呢，不像自学成才。而且他颠球的时候，那个控球能力...啧啧。"
"是吗..."幸村的声音顿了顿，"你说，他是不是在刻意隐藏实力？"
我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往后退。被发现了！
"谁知道呢～"仁王轻笑，"不过这个替补生，好像比我们想的要有趣得多。"
"有趣..."幸村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确实很有趣。"
我不敢再听，转身快步溜走。心脏跳得跟打鼓似的，手心全是汗。隐藏实力？他们居然这么想？我哪有什么实力可隐藏啊！那都是爷爷硬塞给我的基础知识！
回到宿舍，其他三个人还在睡。我倒在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脑子里乱糟糟的。幸村和仁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切原那小子明天还会来，真田副部长估计也盯上我了...我的摸鱼计划，好像已经彻底偏离轨道了。
翻了个身，被子蒙住头。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最差也就是被劝退，正好合我意。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全是旋转的网球，一会儿变成切原的脸，一会儿变成幸村的眼睛，还有仁王那张笑得像狐狸的脸，追着我满球场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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