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苏晓的心脏,越收越紧。屏幕中央那个微小的、流着血泪的荆棘星眼符号,如同深渊的凝视,将她死死钉在原地。爷爷临终前绝望的警告在耳边疯狂回荡——“荆棘星眼所视之处,生者永锢,亡者无归!”那本残破古籍扉页上烙印的、一模一样的符号,此刻却出现在一颗植入活人体内的致命芯片上!
沈清和温润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响起,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却是冰冷的涟漪:“你认识它。”这不是疑问,是冰冷的陈述。他镜片后的目光穿透空气,精准地锁定苏晓眼中翻涌的惊骇,像手术刀剥离着最后的伪装。“告诉我,苏晓同学。这个符号……代表着什么?”
苏晓的喉头发紧,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扼住。爷爷的警告是禁忌,是血淋淋的教训。但青鸾后颈那个灼热闪烁的芯片,陆骁失血过多昏迷的面孔,还有姐姐档案袋上那猩红的“永久归档”印章……无数画面在她脑中疯狂冲撞。沈清和,这个看似温润无害的旁观者,此刻却成了唯一能提供庇护、也唯一可能揭开部分真相的人。
“它……”苏晓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是……一种诅咒。来自……我爷爷的古籍。它意味着……被标记的灵魂……将永远被困在痛苦和死亡的循环里……无法解脱……就像……”她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荆棘缠绕的血泪之眼,又落回沈清和脸上,“就像那些被‘塞壬’吞噬的‘祭品’!”
“诅咒……”沈清和轻轻重复着这个词,温润的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捉摸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他没有追问古籍的细节,镜片后的眸光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在评估着苏晓话语中的价值与风险。“很贴切的形容。”他站起身,走向那个嵌入式控制台,手指在光洁的台面上快速滑动,调出更多关于芯片的数据流和复杂的神经信号图谱。“神经毒素的浓度正在缓步上升,虽然被物理隔离延缓,但她的意识就像被困在荆棘牢笼里的鸟,正在被毒素一点点侵蚀、瓦解。而定位信号……”他指尖一点,屏幕上瞬间切换出一个动态城市地图,一个微弱的、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赫然标记在别墅的位置!“像黑夜里的灯塔。留给我们的时间,以小时计算。”
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如同滴血的倒计时,狠狠砸在苏晓心上。青鸾的生命,他们所有人的安全,都在分秒流逝!
“芯片核心过载产生的生物热能,是激活毒素和信号的关键。”沈清和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常规的物理降温只能延缓。要彻底阻断,需要从内部瓦解它的能量核心,或者……用更强的能量场覆盖、干扰它的运行频率。”
更强的能量场?苏晓的脑中瞬间闪过那半截碎裂的血沁玉簪!海魄晶!那能够封存精神印记、干扰芯片的诡异能量!但玉簪已经碎了……碎片……
“玉簪碎片!”苏晓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在下水道出口!爆炸前!碎片掉进污水里了!如果能找到……”
“来不及了。”沈清和冷静地打断她,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调出爆炸后管道出口的监控画面(显然他有特殊渠道)——扭曲的金属豁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和燃烧的杂物彻底封死,浑浊的污水倒灌,形成一片冒着热气、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泥沼。“挖掘清理需要时间,而且动静太大。更重要的是,”他看向苏晓,“碎片里的那种特殊能量……‘海魄晶’,对吗?一旦脱离玉簪载体暴露在污水中,其活性会迅速衰减流失。现在去找,恐怕只剩下无用的石头。”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苏晓的心沉入谷底。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青鸾在痛苦中意识消亡,然后追兵循着信号蜂拥而至?
就在这时,客厅角落的内线电话突然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蜂鸣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沈清和眉头微蹙,迅速走过去拿起听筒。
“沈先生!医疗室!目标‘青鸾’生命体征急剧恶化!神经毒素冲击峰值!意识波动出现崩溃前兆!隔离舱温度失控飙升!请求指示!”电话那头传来医疗人员急促而惊恐的声音,背景是刺耳的仪器警报声!
沈清和镜片后的眸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注射强效神经镇定剂!启动物理降温极限模式!维持基本生命体征!我马上到!”他放下电话,看向苏晓,脸上温和的面具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带着一种冰冷的紧迫感。“没时间了。跟我来!”
他不再多言,转身快步走向客厅内侧一条铺着深色地毯的走廊。苏晓没有任何犹豫,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疲惫,紧紧跟上。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沈清和用指纹和虹膜扫描解锁。门无声滑开,一股更加浓烈冰冷的消毒水和精密电子设备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小型但设备极其先进的手术室兼监控中心。中央是一个透明的圆柱形隔离舱,青鸾就躺在里面,全身连接着复杂的管线。此刻,隔离舱内部弥漫着诡异的淡红色雾气(神经毒素挥发?),舱壁因为内部高温而凝结着水珠。舱内青鸾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脸上布满痛苦扭曲的神色,监测屏幕上代表脑电波的曲线如同疯狂的过山车,剧烈地上下窜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的后颈位置,透过半透明的无菌敷料,那个荆棘星眼的符号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越来越亮的灼热红光!
“核心过载!温度突破临界点!神经毒素浓度失控!意识屏障即将瓦解!”一个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的医生焦急地汇报,声音带着绝望。
沈清和快步走到主控台前,目光飞速扫过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报警信息。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如残影,输入着一连串复杂的指令,试图强行压制芯片的过载。“物理降温功率最大!神经阻断剂剂量加倍!准备应急冷冻方案!”他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然而,屏幕上的数据如同脱缰野马,物理降温的曲线在芯片核心散发的恐怖高温面前如同杯水车薪!神经阻断剂的注入曲线被代表毒素浓度的红线狠狠压制!代表意识活跃度的脑波曲线更是疯狂地冲向代表崩溃的红色警戒区!
“不行!压制不住!核心能量场太强了!它……它在吸收我们注入的能量反噬!”医生绝望地喊道。
青鸾在隔离舱内的抽搐更加剧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嘶鸣,后颈的红光刺眼得如同烙铁!
“让我进去!”苏晓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她冲到隔离舱前,猫一样的瞳孔死死盯着舱内痛苦挣扎的青鸾和后颈那刺目的荆棘星眼!
“胡闹!里面是神经毒气和高温……”医生立刻阻止。
“让她进去!”沈清和猛地打断医生,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苏晓,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你有办法干扰那个符号的能量场?用你的‘眼睛’?”他指向苏晓一直紧紧攥在左手的那枚黄铜放大镜。
苏晓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盯着舱内那荆棘星眼符号的核心——那个由无数荆棘缠绕而成的、旋转的星形!在放大镜的高倍视野下,那个星形的旋转轨迹……那荆棘缠绕的节点……为什么……为什么那么眼熟?!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混乱的脑海!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左手一直紧握的东西——不仅仅是放大镜!还有那枚冰冷的、姐姐的旧怀表!
怀表在她掌心安静地躺着。表蒙下的秒针,正指向一个固定的刻度。苏晓的心跳骤然加速!她颤抖着手指,按开怀表的表盖!
就在表盖弹开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涟漪,猛地从怀表内部扩散开来!
这股寒意并非针对苏晓,而是如同受到吸引般,精准地穿透了隔离舱坚固的特种玻璃,涌向了青鸾后颈那灼热刺目的荆棘星眼符号!
奇迹发生了!
就在那无形的寒意触碰到荆棘星眼符号的瞬间,符号核心那疯狂旋转的荆棘星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干扰,旋转的轨迹出现了极其短暂而剧烈的扭曲和……滞涩!符号散发出的灼热红光也同步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极其短暂的明暗闪烁!
有效!
怀表散发的某种特殊能量场,干扰了荆棘星眼符号的核心运转!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瞬间,但主控台上的监测数据却发生了剧烈的波动!代表核心能量场的峰值曲线猛地向下凹了一下!神经毒素浓度的上升曲线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平缓!
“能量场波动!干扰有效!”医生难以置信地惊呼!
沈清和镜片后的眸光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没有任何犹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手指在主控台上快如闪电地输入了最后一道指令!
“高频神经脉冲冲击!目标:芯片核心能量节点!同步注入!现在!”
“嗡——!”
隔离舱内部瞬间亮起一片刺目的蓝白色电弧!精准地击打在青鸾后颈芯片的核心位置!
“呃啊——!”青鸾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摔落!后颈的荆棘星眼符号爆发出最后一阵刺目的红光,随即光芒如同被掐灭的蜡烛,迅速黯淡、熄灭!灼热的高温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监测屏幕上,代表核心能量场的曲线如同雪崩般直线下跌!神经毒素浓度曲线也开始缓慢回落!最疯狂的那条脑波曲线,虽然依旧紊乱,但终于不再冲向代表彻底崩溃的红色深渊,而是在危险的边缘剧烈震荡后,缓缓回落,最终在代表深度昏迷和植物状态的灰色区域边缘……艰难地稳定了下来!
警报声依旧刺耳,但频率已从之前的疯狂嘶鸣变成了相对规律的蜂鸣。
成功了!暂时压制住了!
隔离舱内的淡红色雾气开始被强力的抽吸系统清除,温度也在迅速下降。青鸾如同破碎的玩偶般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呼吸微弱但平稳,陷入了最深沉的保护性昏迷。后颈的芯片位置,只剩下一个灼伤的痕迹,那荆棘星眼的符号彻底失去了光泽。
整个医疗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规律的蜂鸣和抽吸系统的低鸣。医生和助手们如同虚脱般靠在设备上,大口喘着气。
苏晓背靠着冰冷的隔离舱外壁,缓缓滑坐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她摊开左手,掌心是那枚冰冷的旧怀表。表盖依旧打开着,纤细的秒针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能量冲击后,似乎微微偏离了之前的位置,指向了表盘上一个极其微小的、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类似荆棘缠绕的星形暗纹。
沈清和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他低头看着瘫坐在地、疲惫不堪的苏晓,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探究,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如同磐石般的决心。
“你做到了。”沈清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用你姐姐的遗物……暂时保住了她的意识囚笼。”他蹲下身,视线与苏晓齐平,目光落在她手中打开的怀表上,看着那枚微微偏离的秒针和表盘上那个不起眼的荆棘星形暗纹。
“现在,”沈清和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轮到我了。等价交换。”他站起身,朝苏晓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一个邀请的姿态。“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我的‘荆棘星眼’。”
苏晓看着沈清和伸出的手,又抬头看向他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刻骨痛楚和冰冷火焰的眼睛。她没有去握那只手,而是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冰冷的舱壁站了起来。怀表被她紧紧攥在掌心,那枚荆棘星形暗纹硌着她的皮肉。
沈清和没有在意,转身走向医疗室另一侧一扇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橡木门。他推开门,里面并非另一个医疗空间,而是一间……书房。
古朴、沉静,巨大的红木书桌,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厚重的典籍。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雪松木的气息。这与他温润如玉的外表相符,却与他刚才在医疗室展现出的冷酷决断截然不同。
沈清和走到巨大的书桌前,没有坐下。他背对着苏晓,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房里只开着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书架上,显得有些孤寂。
“我的母亲,”沈清和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平缓,却如同深潭下涌动的暗流,“沈明溪。星耀医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古病理学和基因遗传学的权威。”他顿了顿,似乎在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十五年前,她主导了一项跨国医疗援助项目,地点在非洲一个因战乱和瘟疫而濒临毁灭的部落。项目代号……‘银杏’。”
银杏?苏晓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沈清和袖口那枚不起眼的银杏叶胸针上。
“项目表面上是人道援助,研究当地一种罕见的、被称为‘沉睡诅咒’的遗传性神经退行性疾病。”沈清和转过身,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但母亲很快发现,星耀董事会秘密资助这个项目,真正的目的……是那个部落世代守护的、传说中能沟通‘生与死界限’的圣物——‘月泪石’!一种极其罕见的、蕴含特殊生物能量场的矿物结晶!它的某些特性……和你提到的‘海魄晶’,或许同源。”
苏晓的心猛地一跳!月泪石?海魄晶?沟通生死界限?
“母亲拒绝成为掠夺者。她试图将‘月泪石’的秘密和部落的苦难公之于众。”沈清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他走到书桌前,手指猛地扣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然后……她就成了‘塞壬计划’的第一个‘永久归档’目标。官方报告是……死于当地未知的恶性传染病,遗体因防疫要求……就地焚化。”
沈清和猛地拉开书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个极其隐蔽的、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的暗格。暗格无声滑开。
里面没有月泪石,也没有复仇的计划书。
只有一张照片。
一张泛黄的、边角已经磨损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穿着白大褂、笑容温婉明亮的年轻女子,正蹲在一个皮肤黝黑、笑容灿烂的非洲小男孩面前,将一枚用草茎编织的、小小的银杏叶胸针别在小男孩破旧的衣襟上。女子的眉眼,与沈清和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了温暖和希望的光芒。
照片的背景,是简陋的医疗帐篷和非洲广袤的金色草原。而在照片的右下角,极其不起眼的角落,用极细的笔写下了一行小字,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星耀非净土,月泪染血痕。清和,活下去,记住这双眼睛。”**
照片的背面,同样用极细的笔,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线条却无比清晰的符号——那流着血泪的荆棘星眼!只是在这个荆棘星眼符号的下方,多了一道深深的、仿佛用指甲刻下的划痕,贯穿了整个符号!
沈清和拿起那张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母亲温暖的笑容,又落在那个被划痕贯穿的荆棘星眼符号上。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触碰着最珍贵的易碎品。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苏晓。
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温和的面具彻底碎裂。镜片后的双眼,不再是深不可测的寒潭,而是燃烧着刻骨仇恨和冰冷火焰的熔炉!那火焰深处,是失去至亲的、永不愈合的巨大创痛,是十五年卧薪尝胆、隐忍潜伏的孤绝!
“这就是我的‘荆棘星眼’。”沈清和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楚和玉石俱焚的决绝。“它夺走了我的母亲。它用谎言和火焰抹去了她的存在。”他举起那张照片,让苏晓清晰地看到那个被划痕贯穿的符号。“现在,它还想夺走更多。像你的姐姐,像青鸾,像所有被它标记的‘祭品’。”
他放下照片,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穿透空气,牢牢锁定苏晓苍白而震惊的脸。
“苏晓,你姐姐的怀表能干扰它。你爷爷的古籍记载着它的诅咒。你……是唯一能‘看见’它秘密的人。”沈清和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重压。“而我,掌握着星耀内部腐朽的根系脉络,掌握着足以让某些人粉身碎骨的部分证据。”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掌心向上,不再是温和的邀请,而是战士缔结血盟的姿态。
“我们联手。用你的‘眼睛’,我的‘刀’。”
“撕开‘塞壬’的伪装,”
“把那些藏在荆棘星眼后面的魑魅魍魉……”
沈清和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毁灭一切的冰冷杀意:
“一个不留,”
“拖出来,”
“碾碎在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