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整,化妆间的厚重隔音门被我轻轻推开。冰凉的金属把手触感还残留在指尖,门内扑面而来的是混合了定妆喷雾、粉底液和淡淡消毒水的熟悉气息。深吸一口气,我攥紧了手里的试用期工牌,金属牌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三十平米的化妆间被清晨的阳光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色块。百叶窗没拉严,几缕金色光线斜斜地落在四张一字排开的化妆台上,把上面整齐排列的化妆品照得像是陈列馆里的展品。最右边那张台子已经摆好了我的装备——十二支不同色号的遮瑕膏按明度梯度排开,眼影盘里的珠光色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星辰,连化妆刷都按照尺寸大小有序地插在刷桶里。
墙上贴着打印好的精灵主题造型参考图,每张模特脸上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闪片,从耳尖到颧骨的渐变腮红像极了破晓时分的云霞。我盯着中间那张银发精灵妆的设计图,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台面上的独角兽亮片罐。
"冷静,林晓。"我对着镜子里穿着灰色制服的自己小声嘀咕,扯了扯有点发皱的衣角,但心脏还是在胸腔里狂跳。手指整理化妆品时,连镊子夹取闪片的力度都需要刻意控制才能不抖。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六点三十五分,距离经纪人通知的到场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提前准备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我从工具箱里拿出早已按成员肤色分类好的底妆产品,开始在调色盘上调配今天要用的精灵妆底色。比正常肤色亮一个色号,但要保留自然的血色感,就像林间晨雾中刚苏醒的精灵。调色刀刮过粉霜的沙沙声,成了这过分安静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窗外隐约传来洒水车的音乐声和早起上班族的脚步声,衬得室内越发寂静。我数着自己的呼吸声,把隔离霜、粉底液和妆前乳按黄金比例混合,又滴了两滴保湿精华增加光泽感。指尖蘸取样品在手腕内侧试色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休息区的沙发方向有团黑影。
奇怪,昨天经纪人明明说成员们最早八点才到。
我放下调色刀,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阳光刚好在沙发前画下一条明亮的分割线,沙发区域则完全隐在阴影里,像舞台上未被照亮的角落。随着距离缩短,那团黑影逐渐清晰——是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黑色短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侧脸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身上盖着的外套滑落了一半,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即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蹙着,像是在为什么事烦恼。
是崔秀彬。
我的脚步下意识地放轻,连呼吸都屏住了。和舞台上那个在《danger》里又酷又野的形象完全不同,此刻的他安静得像个迷路的孩子。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唇因为缺水而微微起皮。
为什么会在这里睡觉?而且睡得这么沉?
我站在沙发旁犹豫了足足半分钟。作为工作人员,贸然叫醒艺人绝对是大忌。可就这么让他在这里睡下去,会不会着凉?我视线扫过茶几,上面散落着半碗没喝完的冷水和一个拆开的退烧药包装。
心猛地一沉。我蹲下身,尽可能轻柔地伸出右手,手背缓缓靠近他的额头。就在距离皮肤还有几毫米的时候,崔秀彬忽然轻轻哼了一声,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僵硬地停在原地。等了几秒看他没有醒的迹象,才继续把手往前送。
"嘶——"冰冷的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就被烫得我倒吸一口凉气。这温度绝对不正常,少说也得39度往上!指尖传来的灼热感像电流一样窜到心脏,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脉搏在加速。
要赶紧帮他降温,然后立刻报告经纪人。
茶几上的退烧药包装被我的目光重新捕捉到——他肯定早就不舒服了,却还是自己扛着。昨晚练习到几点?还是根本没回家就直接在这里休息了?
我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向杂物间,推开门时金属门轴发出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找到备用毛毯后,又快步跑去茶水间。冷水流过玻璃杯的声音很响,我手忙脚乱地浸湿毛巾,又怕弄出声响吵醒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端着水盆和毛巾回到休息区时,崔秀彬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梦话,身体也开始不安地扭动。我把水盆轻轻放在茶几上,蹲下身打算先给他盖上毛毯。
就在我伸手将毛毯往他肩上搭的瞬间——脚下突然一滑!
"啊!"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湿滑的东西,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慌乱中我本能地抓住沙发边缘,却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前扑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我的视线里只剩下崔秀彬那张近在咫尺的睡颜,下一秒,胸口重重撞在他的肩膀上。一声闷哼从身下传来,我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撑在了沙发两侧,刚好形成一个把他圈在中间的姿势。
更要命的是,我的唇瓣似乎擦过了他的左脸颊。
柔软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我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刚刚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还带着初醒的迷茫,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挂着一丝水汽。瞳孔从涣散到聚焦,清晰地映出我惊慌失措的脸。我能看到他微张的嘴唇,能数清他脸上细微的绒毛,甚至能闻到他呼吸中带着的淡淡薄荷糖混合着退烧药的味道。
时间停滞了。
两个人维持着这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从最初的迷茫,慢慢转为震惊,然后是肉眼可见的慌乱。耳根以惊人的速度泛起红晕,像被染上了樱花色的颜料。
温热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带着高烧特有的烫意。他胸膛的起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和我自己如鼓擂般的心跳奇妙地共振着。指尖下的沙发面料有种丝绒般的触感,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大脑终于从空白中恢复运转,慌乱地想要撑起身体离开这个过于亲密的位置。
然而就在这时——
"咔哒。"
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门锁弹开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
我的背脊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僵硬地,我转动脖子朝门口看去。
崔然竣斜倚在门框上,两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黑色短发有点凌乱,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狐狸眼此刻正眯着,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俩。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完全凝固。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崔秀彬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几秒钟的沉默后,崔然竣迈开长腿走了进来。运动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我的神经上。他在距离我们两米远的地方停下。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我急忙想解释,却发现自己还维持着这个极其引人误会的姿势,脸颊瞬间烫得能煎鸡蛋。
崔然竣没说话,他的目光在我和崔秀彬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停在崔秀彬泛红的耳根上。
我慌乱地想要爬起来,却因为紧张和刚才摔倒的冲击,手脚使唤。左手支撑在沙发上用力,结果反而让身体更加倾斜,几乎整个人都压在了崔秀彬身上。他闷哼一声,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起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地道歉。
崔秀彬这时候终于像是回过神来,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一声模糊的"嗯"。他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慌乱,有惊讶,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羞涩?
崔然竣抱臂靠在化妆台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表演。
怎么办?我的试用期第一天,就这么彻底完蛋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崔秀彬胸膛因为呼吸而起伏,他身上的热度透过两层薄薄的衣料传给我。我们的距离近得过分,我甚至能看到他瞳孔里自己那张窘迫到变形的脸。
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耳边嗡嗡作响。崔然竣的视线像芒刺在背,崔秀彬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间,惹得我一阵战栗。
就在这无比尴尬的时刻,崔秀彬忽然轻轻地动了动。他放在身侧的手,似乎有抬起来的迹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