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哨站7号的午后惊雷
南美洲腹地的雨林边缘，机械军团国的“哨站7号”基地像一块锈迹斑斑的钢铁补丁，硬生生钉在浓得化不开的葱绿里。空气又湿又重，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植物腐烂和机油混合的沉闷味道。洛根，基地的后勤管理员，正对着手里的平板终端皱眉。屏幕上是这个月第三批运抵的零件清点单，旁边那个刺眼的红色数字“73%”——缺损率——让他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
“妈的，‘响尾蛇’机炮的冷却管又少了一箱！后勤部那帮家伙都是用脚发运的吗？”他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额头上的汗蹭到了屏幕，留下一道模糊的油渍。
旁边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一个同样刺耳的大嗓门：“嘿，洛根！嘀咕什么呢？又是补给单？”老疤那张被南美太阳晒得黝黑、左颊带着一道醒目疤痕的脸凑了过来。他正在给一辆履带式运输车更换负重轮，沾满油污的手套随手在同样油腻的工装裤上抹了抹。“能活着收到就不错了，这鬼地方，指望跟本土一样准时？”
洛根把平板按灭，没好气地拍开老疤试图搭上他肩膀的油手：“没备件，‘雷神’炮塔趴窝三天了，上面追查下来，你帮我顶？”
“顶个屁！”另一个声音插进来，带着点幸灾乐祸，“老疤的霉运顶上去，炮塔得直接炸膛！”红毛顶着那头天生的、在泥灰油污里也倔强保持着一缕暗红色的头发，正吭哧吭哧地拖着一根粗大的电缆走向基地角落那几台嗡嗡作响的河水过滤泵。“赶紧的，把这玩意儿接好，晚上还想不想洗澡了？这破基地就靠这点河水发电抽水。”
哨站7号很小，像一个被遗忘的节点。几栋预制板搭建的营房，一个停放着三辆“百夫长”MK3轻型装甲车和几辆运输车的半开放式车棚，一个堆满杂物的维修工坊，再加上一圈用合金板、废弃集装箱和就地砍伐的粗大原木仓促垒成的防御墙，就是全部家当。唯一的“大件”是墙头塔楼那门老旧的“雷神”双联装能量炮塔。基地的电力，全靠那几台拼命汲取浑浊河水、日夜轰鸣的过滤泵驱动的小型发电机维持。在这个早已没有城市、只有分散基地支撑的世界里，这样的哨站如同散落在全球的无数铁锈色碎片之一，枯燥、逼仄，充满了对下一次补给航班的期盼和对未知袭击的焦虑。
洛根叹了口气，认命地走过去帮红毛固定电缆接口。河水过滤泵沉闷的轰鸣是基地永恒的背景音，混合着远处雨林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尖锐鸣叫。就在洛根刚把最后一个卡扣拧紧，直起酸痛的腰准备喘口气的瞬间——
呜——！
尖锐到仿佛要撕裂大脑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瞬间盖过了所有日常噪音，在整个基地上空疯狂地回荡。
“敌袭！敌袭！锋范！锋范！全员一级战斗部署！重复，全员一级战斗部署！目标接触，方位东南三百米！渗透攻击！”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午后的沉闷。所有慵懒和抱怨瞬间蒸发。
“操！”老疤第一个反应过来，像被烙铁烫了屁股般猛地从车底窜出，脸上那道疤因为紧张而扭曲，“东南三百？！那帮孙子摸到林子边了？！”
“炮塔！炮塔能动吗？！”红毛嘶吼着，扔下工具就往塔楼方向冲。
洛根的心脏在警报响起的刹那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随即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耳膜。后勤管理员的身份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恐惧像电流一样窜过脊背，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求生欲和怒火——这里是他该死的岗位！
“老疤！红毛！上车！我们的装甲车！”洛根几乎是咆哮着，指向车棚里那辆刚完成例行保养的“百夫长”MK3，车体侧面用白色油漆歪歪扭扭地刷着他们的幸运符——“破盾者”。三人没有任何多余交流，如同演练过千百次，丢下手头的一切，亡命般冲向那辆钢铁堡垒。洛根踉跄了一下，差点被地上散落的扳手绊倒，被老疤粗暴地一把拽住胳膊往前拖。
几乎在他们冲进车棚的同时，基地东南方向的防御墙外，雨林的边缘地带，爆发出刺眼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轰轰轰！能量武器独有的、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混合着硬质弹药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防御墙剧烈地抖动起来，合金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炸开的泥土和断裂的枝叶如同雨点般噼里啪啦砸在车棚顶棚上。空气中瞬间弥漫开刺鼻的臭氧味、火药味和泥土烧焦的腥味。
“快！快！”红毛已经扑到了“破盾者”厚重的侧后舱门前，手指飞快地在密码锁上敲击。厚重的装甲门“嗤”的一声泄压，向上弹开。三人连滚带爬地钻进狭窄憋闷的车舱。
洛根最后一个进去，反手“砰”地一声死死关上舱门。隔绝了部分外界的爆炸声，车内只剩下三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设备运转的微弱嗡鸣以及外面传来的、被装甲削弱却依旧惊心动魄的爆炸闷响。洛根扑到自己的炮手位，猛地拉下头顶的潜望镜观察系统。老疤几乎是砸进了驾驶座，双手死死攥住操纵杆。红毛则蜷缩在填弹手兼通讯的位置，飞快地戴上耳机，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打。
“通讯接通！确认是我们！‘破盾者’在线！”红毛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拔高。
“引擎点火！快！”老疤大吼，一脚将油门踏板跺下去。车体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和涡轮增压器低沉有力的咆哮，金属怪兽瞬间苏醒。
“雷神炮塔呢？炮塔开火啊！”洛根一边急促地调整潜望镜焦距，一边对着喉麦吼道。
回答他的是一阵更剧烈的爆炸和塔楼方向传来的金属撕裂的可怕声响。透过潜望镜扭曲的视野，洛根看到一枚拖着尾烟的锥形穿甲弹（外形类似现代RPG，但更大，弹头闪烁着能量蓄力的幽蓝光芒）狠狠撞在塔楼的基座附近！轰！剧烈的爆炸夹杂着能量释放的蓝白色电芒，塔楼猛地倾斜，那门象征基地最强火力的“雷神”双联装炮塔无力地歪垂下来，炮口冒着黑烟，彻底哑火。
“炮塔完了！”洛根的心沉了下去。
“锋范的狗杂种！尝尝这个！”老疤的怒吼在狭窄的车舱里炸响，他猛地推动操纵杆。“破盾者”沉重的钢铁履带骤然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整辆车如同被激怒的公牛，从车棚里狂暴地冲了出去！车体剧烈颠簸，将车内三人狠狠甩在各自的座位上。
潜望镜的视野剧烈晃动。洛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双手死死抓住炮控手柄。穿过弥漫的硝烟和被爆炸掀起的泥土烟尘，他终于在雨林边缘的灌木和倒塌的树木后面捕捉到了目标——至少十几名穿着锋范共和国灰绿色丛林数码迷彩的身影正依托着天然掩体疯狂开火。他们手里的突击步枪喷吐着火舌，时不时有人扛起筒状的反装甲武器（类似古斯塔夫无后坐力炮，但发射的是实体穿甲弹或高爆弹）。更致命的是，洛根看到两个三人小组正操作着沉重的单兵能量武器！那东西像一门小炮架在三脚架上，炮口压缩着刺目的蓝白色能量光芒，每一次充能、发射都伴随着一声极其沉闷的“嗡——噗！”，一道粗大的蓝色能量束瞬间撕裂空气，狠狠撞击在基地的防御墙上，每一次命中都炸开一个灼热通红的大坑，融化合金，溅起漫天火星！
“能量炮！两点钟方向！两个火力点！”洛根嘶吼着，猛地转动炮塔，沉重的炮管在液压声中嗡鸣着指向目标。炮塔顶端那门30mm“獠牙”电磁加速机炮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充能声，随炮塔一起指向目标。“红毛！高爆弹！干他娘的！”
“装填！”红毛的声音带着决绝的狠劲，他使出全身力气将一个沉重的、带有橙色标识的弹鼓塞进供弹口，“哐当”一声锁死。
十字准心在快速移动的车体和弥漫的硝烟中艰难地套住一个正在重新压缩能量的锋范能量炮小组。洛根屏住呼吸，食指重重扣下发射扳机！
咚咚咚咚咚——！
“獠牙”机炮发出了狂暴而连续的怒吼！炮口喷吐出近一米长的炽热火焰，巨大的后坐力让整个“破盾者”的车体都在震颤。一串30mm高爆弹肉眼可见地撕裂烟雾，拉出灼热的轨迹，狠狠砸在那个能量炮小组的位置！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橘红色的火球猛烈爆发，瞬间吞噬了那块区域。破碎的金属零件、断裂的武器支架和人体残骸混合着泥土被高高抛起，燃着火焰四处飞溅。刺鼻的硝烟和臭氧味浓得化不开。另一个能量炮小组明显被这狂暴的火力压制，慌乱地拖着沉重的武器试图转移阵地。
“打得好！洛根！”老疤兴奋地吼着，猛打方向，操纵着“破盾者”碾过一片被炸得稀烂的灌木丛，履带卷起大块湿泥，车身剧烈倾斜，寻找更有利的射击角度。“压过去！把他们堵在林子里！”
“破盾者”像一头蛮横的钢铁巨兽，迎着纷飞的子弹和偶尔射偏的能量束，轰鸣着朝雨林边缘碾压过去。它的碾压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压迫。车体前端的扫雷犁凶狠地撞开倒塌的树木和碎石，为后续步兵开辟道路——虽然基地步兵还没完全组织起来反击。炮塔上的“獠牙”机炮持续不断地怒吼，将密集的弹雨泼洒向锋范士兵藏身的任何灌木丛和土坡，打得枝叶横飞，泥土四溅，死死压制着敌人的火力点。同轴的那挺多管能量机枪更是如同一条嘶嘶作响的电蛇，不间断地扫射，蓝紫色的能量射线交织成一片致命的火力网，封锁着敌人可能迂回的路线。
锋范士兵的火力被这辆突然狂暴反击的装甲车打乱了节奏。他们被迫分散，利用雨林复杂的地形和倒塌的巨大树干仓促还击。穿甲弹拖着尾焰呼啸而过，打在“破盾者”厚重的倾斜前装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和刺目的火星，偶尔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痕。能量束擦过炮塔侧面，融化了部分装甲板，散发出高温灼烧金属的焦糊味。
“老疤！右前方！那栋破房子后面有机枪！”洛根在潜望镜里捕捉到新的威胁点，一挺通用机枪正依托着一栋半塌废弃房屋的墙壁疯狂扫射，压制着几个试图从营房冲出来的机械军团国步兵。
“坐稳了！”老疤狞笑一声，猛踩油门，“破盾者”咆哮着，碾过一堆废墟瓦砾，微微调整车头方向，粗壮的炮管稳稳地指向那栋危房。
洛根深吸一口气，十字线牢牢锁定。扣动扳机！
咚！咚！咚！又是三发高爆弹精准射出！
轰隆——！
那栋本已摇摇欲坠的房屋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在连续的爆炸中如同积木般轰然坍塌！砖石横飞，烟尘冲天而起，瞬间将那个机枪火力点连同后面的几名锋范士兵彻底掩埋。突击步枪的射击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残骸垮塌的隆隆余音。
“漂亮！”通讯频道里传来基地指挥官沙哑的喊声，“‘破盾者’！干得漂亮！步兵！跟我压上去！把这群耗子从林子里赶出来！”
基地的步兵终于初步组织起来，依托着防御墙的缺口和装甲车碾压出的路径，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手中的突击步枪和能量步枪朝着林缘可疑的晃动点猛烈开火。
战场形势似乎向着机械军团一方倾斜。
就在这时，洛根敏锐地察觉到潜望镜视野的轻微变化。雨林深处，靠近一条干涸小溪的方向，茂密的藤蔓和灌木丛中，反射出一缕极其短暂、不易察觉的金属冷光。那绝不是自然的光泽！
“老疤！十一点方向！小溪右边！有东西！反装甲！”洛根头皮瞬间发麻，几乎是嘶吼着发出警告。
“什么？！”老疤和红毛同时惊问。
话音未落！
嗤——！
一道比之前更为粗壮、更为凝练的蓝白色能量光束，如同撕裂天幕的死神长矛，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重重枝叶的遮蔽（能量武器本身发射无声，只有击中和压缩空气的尖啸），以惊人的速度直奔“破盾者”相对薄弱的车体侧面装甲而来！
太快了！比刚才那些单兵能量炮快得多！
“规避！”洛根绝望地大吼。
老疤的反应已经快到极限，他猛地向左打方向，试图让车身倾斜将装甲最厚的正面迎上去。但沉重的装甲车转向远不如光束迅捷。
噗哧！
那道致命的能量光束并未直接命中车体，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狠狠地贯穿了“破盾者”炮塔右侧那挺正在嘶嘶扫射的多管能量机枪！蓝白色的能量流瞬间在枪管组内部引爆！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夹杂着刺眼的能量电弧在炮塔侧面炸开！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霰弹般四射飞溅，打在车体装甲上叮当作响。那挺多管能量机枪直接从基座上被炸飞出去，扭曲成一团冒烟的废铁。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炮塔结构发出痛苦的呻吟，液压管线被撕裂，淡绿色的液压油嗤嗤地喷射出来，溅了洛根满头满脸。
“妈的！”洛根被震得脑袋嗡鸣，眼前发黑，灼热的油污糊住了部分潜望镜视野，恶心的气味直冲鼻腔。炮塔旋转机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操控变得异常滞涩。
“红毛！机枪废了！液压漏了！炮塔转动困难！”洛根一边急促地报告，一边用手臂胡乱抹开脸上的油污，试图看清那个偷袭者的位置。那绝不是普通步兵能操作的武器！它有更远的射程，更可怕的威力！
“该死！他们有大家伙！”老疤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疯狂地操纵装甲车做着不规则的机动规避，履带在泥地里犁出深沟，“洛根！找到它！敲掉它！”
“破盾者”暂时只剩下主炮这一门火力，机动性也因为炮塔受损而打了折扣。那个隐藏在雨林深处、能发射重型能量光束的狙击点，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洛根强压下呕吐的欲望，双手死死扣住炮控手柄，布满油污的眼睛透过潜望镜，死死地搜索着那片被浓密植被覆盖的、致命的阴影区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敲打着恐惧的鼓点。硝烟、焦糊味、血腥味（不知是谁的）和液压油的刺鼻气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哨站7号残破的废墟之上。
战斗远未结束。南美雨林的闷热空气，此刻只弥漫着铁与血的灼烫气息。
洛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了机油和硝烟混合的苦涩味道。他猛地扭动滞涩的炮塔，獠牙机炮的炮口在液压的呻吟声中，倔强地再次指向那片吞噬了致命光束的浓绿阴影。
“来吧，狗杂种”他咬着牙，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