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雨林里的钢齿獠牙

“来吧，狗杂种，”洛根咬着牙，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布满油污的手死死攥住炮控手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炮塔旋转机构发出的嘎吱呻吟声在密闭的车舱里格外刺耳，每一次微调都像是在与一头濒死的钢铁巨兽角力。液压油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顺着他的额头滑下，模糊了右眼的视线，让他只能眯起左眼，费力地透过潜望镜那片被油污和硝烟熏染得昏暗的视野，死死盯着雨林深处那条干涸小溪的方向。刚才那道撕裂空气、炸毁同轴机枪的粗壮能量束，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那绝不是普通单兵能扛动的东西。

“十一点钟方向！小溪！它就在那儿！”洛根对着喉麦嘶吼，试图再次转动炮塔。炮塔沉重地响应着，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艰难地向左移动了微小的几度，随即被卡住似的停住。“该死！液压不够了！转不动了！”

“妈的！”驾驶位的老疤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猛地向右狠打方向，履带疯狂刨抓着湿滑的泥地，沉重的装甲车车身剧烈横甩，试图用更厚的正面装甲去面对那个致命的未知威胁。“红毛！想想办法！”

蜷缩在填弹位的红毛脸色煞白，汗水混着车舱里的灰尘和油污淌下来。他看了一眼头顶还在嗤嗤喷溅的断裂液压管，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堵住！只能用东西堵住！”他一边吼着，一边飞快地卸下自己的武装带扣，那是一条厚实的帆布带子，上面还挂着几个备用弹匣。他猛地探身，不顾四处飞溅的热油，用尽全力将帆布带缠绕在破损的油管裂口上，双手瞬间被滚烫的油液和锋利的金属豁口割得鲜血淋漓。

“呃啊！”剧痛让红毛闷哼一声，但他死死勒紧了带子，又顺手抓起旁边一块擦炮管的油腻破布拼命塞进缝隙。嗤嗤的喷射声果然减弱了一些，虽然仍有油液渗出，但炮塔的转动阻力似乎小了一点点。

“好样的红毛！”洛根立刻感觉到了变化，他抓住这短暂的时机，猛地将炮控手柄向左后方推到底！炮塔在被暂时减缓泄漏的液压推动下，发出巨大的呻吟，终于艰难而缓慢地转过了最关键的角度！炮管指向了小溪右侧那片藤蔓密布、倒木横生的可疑区域！

就在洛根刚把十字准星套住那片阴影的瞬间——

嗤——！

第二道比刚才更加刺目的蓝白色能量束骤然撕裂了空气！它没有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毁灭感，瞬间击穿了沿途挡路的枝叶，那些坚韧的藤蔓和枝干在接触到光束边缘的高温时无声地化为飞灰！

目标暴露！

潜望镜视野里，光束的来源点瞬间清晰！就在小溪拐弯处一块巨大的、长满青苔的岩石后面，几个穿着灰绿迷彩的锋范士兵正围着一台造型奇特、宛如一门小型能量炮的武器忙碌着。那武器底座沉重，带有复杂的散热鳍片，炮管比单兵能量炮粗壮得多，此刻炮口正再次压缩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操！是‘撕裂者’！”老疤的声音带着惊骇。那是锋范共和国少量装备的步兵重型能量炮，专门对付装甲目标！刚才那道贯穿同轴机枪的光束显然只是它的“警告”！

“看到了！”洛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敌人显然发现了“破盾者”的炮塔在转向他们，第二发射击意图彻底终结这辆装甲车！十字准星在剧烈晃动的视野里艰难地对准目标。对方炮口的能量光芒越来越亮！

来不及了！对方的下一次发射绝对会比炮塔完成瞄准更快！

“老疤！冲撞姿态！冲过去！撞翻他们！”洛根几乎是咆哮着下达了指令。常规瞄准射击已经来不及！

“坐稳了！！”老疤的声音带着一股疯狂的狠劲，他没有任何犹豫，右脚将油门踏板狠狠一踩到底！“破盾者”车尾的排气管猛地喷出大股黑烟，履带骤然爆发出惊人的啸叫，整个沉重的车体如同被狂怒之神附体，咆哮着碾过身前低矮的灌木丛和碎石，以近乎失控的狂暴姿态，对准那块巨石和后面的“撕裂者”炮组猛冲而去！速度之快，让车身在泥泞的地面上剧烈地左右甩动。

车内三人被巨大的惯性死死压在座位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洛根一只手死死抓住炮控手柄固定身体，另一只手拼命稳住潜望镜，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那块越来越近的巨石和后面那几个脸上露出惊恐表情的锋范士兵！

对方显然没料到这辆受损的装甲车会做出如此疯狂的自杀式冲锋！那个操作“撕裂者”的炮手惊慌失措地试图调整炮口，但沉重的武器转动需要时间！

“破盾者”车头那狰狞的扫雷犁狠狠撞在巨石上！

轰——咔啦啦！！

令人牙酸的巨响！巨石并非一整块，在履带式装甲车以狂暴速度撞击下，表层崩裂开来！车头猛地向上抬起，几乎要后仰翻倒！洛根感觉自己像被一柄巨锤砸中后背，眼前金星直冒，嘴巴里瞬间充满了血腥味。车舱内的警报灯疯狂闪烁，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不绝于耳。

巨大的冲击力让“撕裂者”炮组瞬间人仰马翻！沉重的炮架被撞得歪斜，一个倒霉的装填手被崩飞的碎石砸中头部，软软倒下。操作手也摔倒在地。

“就是现在！洛根！干掉他们！”老疤被震得头晕目眩，却依然嘶吼着。

洛根强忍着眩晕和胸腔的剧痛，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压下发射扳机！獠牙机炮对准了那块碎裂的巨石后方，那片混乱的区域！

咚咚咚咚咚——！！

狂暴的30mm高爆弹再次倾泻而出！弹幕覆盖了“撕裂者”炮组所在的位置！

轰！轰！轰！轰！轰！

一连串橘红色的火球在碎裂的巨石缝隙和倒伏的士兵中猛烈炸开！碎石、泥土、破碎的金属零件、人体碎片……一切都被狂暴的爆炸撕碎、抛上半空！那门致命的“撕裂者”重型能量炮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彻底成了一堆冒着黑烟的废铁。周围几个幸存的锋范士兵尖叫着四散奔逃，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

“目标清除！”洛根喘着粗气报告，双手微微颤抖。刚才那一轮射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

“干得漂亮！”老疤的声音也有些发虚，他稳住车身，“破盾者”沉重的车身压着满地狼藉，碎石和被炸断的树木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妈的，老子的腰…”

短暂的喘息机会。车舱里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和车外远处依旧激烈的枪炮声。基地步兵正依托“破盾者”打开的突破口，逐步向雨林里推进，与残余的锋范士兵展开近距离交火。锋范一方的火力明显减弱了许多，失去了那个重型能量炮的压制，他们的士气似乎也遭到了沉重打击。

“红毛！你怎么样？”洛根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和汗水混合物，转头看向填弹手的位置。

红毛靠在舱壁上，咧着嘴，正用牙齿撕开急救包里绷带的包装，包扎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死不了！就是这油…真他妈恶心！”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看了眼头顶被自己用帆布带和破布勉强堵住的液压管裂口，还在滴滴答答地渗出油液。“这玩意儿撑不了多久，再挨两下大的，炮塔就得彻底歇菜。”

“能开炮就行！”洛根也知道情况严峻，“獠牙还能响！老疤，我们得支援步兵，把剩下的耗子赶回他们来的洞里去！”

“走着！”老疤重新挂上档位，“破盾者”发出沉闷的轰鸣，履带卷起沾满血肉和泥浆的泥土，再次缓缓向前推进。炮塔虽然转动困难，但主炮依然能用。洛根透过潜望镜，开始搜索有价值的点目标——暴露的火力点、试图重新集结的小股敌人、或者那些背着反装甲武器的士兵。

他操纵着滞涩的炮塔，艰难地瞄准了一个依托着巨大树根、正用突击步枪疯狂扫射的锋范机枪手。“獠牙”机炮发出一声沉闷的点射。

咚！

那挺机枪连同后面的士兵瞬间被炸飞出去，破碎的肢体挂在焦黑的树根上。

“漂亮！洛根！再来一个！”红毛忍着痛，迅速将一个高爆弹鼓塞进供弹口，“哐当”一声金属撞击声在此时听起来格外悦耳。

就在这时，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

嗤——！轰！！！

一枚锋范士兵匆忙发射的反装甲能量弹（威力小于之前的“撕裂者”）擦着“破盾者”的左前装甲板掠过，狠狠撞在后方一棵粗大的雨林乔木上炸开！灼热的碎片和能量流横扫过来，在装甲板上刮擦出一片刺耳噪音和耀眼的火花！

车身剧烈一震！警报再次凄厉响起！

“警告！左侧外部感应器阵列失效！烟幕弹发射器受损！”车载电脑冰冷的合成音响起。

“操！还有耗子没清干净！”老疤怒骂着，猛打方向规避可能的后续攻击。

洛根迅速转动炮塔（虽然依旧艰难），寻找攻击来源。潜望镜视野里，几个锋范士兵的身影在更远处的树丛间一闪而过，似乎正在重新装填那种单兵能量武器。

“十点钟方向！树上！两个！”洛根报点，炮口跟着移动。

“装填完毕！”红毛立刻回应。

洛根屏息，手指扣动扳机。

咚咚咚！又是三发点射打出！

轰！轰！轰！

粗大的树干被撕裂，木屑横飞。一个锋范士兵惨叫着从树上栽落下来，另一个则被爆炸的气浪掀翻，生死不明。

战场呈现一片胶着但逐渐清晰的局势。在“破盾者”这辆近乎搏命的装甲车支撑下，机械军团国的步兵成功将大部分锋范突击队压回了密林深处，抵抗的枪声渐渐变得稀疏零落。基地防御墙缺口处，几个穿着沾染油污维修工装的后勤兵正冒着流弹冲出来，试图拖走几个受伤的步兵。

“指挥官！‘破盾者’报告！主要威胁清除！我们正在肃清残敌！炮塔损坏严重，急需维修！”红毛对着通讯器喊道。

耳机里传来指挥官嘶哑而疲惫的声音，夹杂着激烈的背景枪声：“收到…收到！干得好！坚持住！我们马上…清理掉墙内的几个渗透进来的耗子！后…”话没说完，就被一阵更近的爆炸声和步枪扫射声打断。

显然，还有小股锋范士兵趁着最初的混乱成功渗透进了基地内部，战斗并未完全结束。

“妈的，还得靠我们自己。”老疤啐了一口，“洛根，红毛，眼睛放亮点！”

“破盾者”在靠近雨林边缘的一片相对开阔的泥泞地带停下，以受损的车体作为移动壁垒，炮塔警惕地缓缓转动，搜索着任何可疑的动静。履带深深陷入烂泥，每一次微小的调整都带起沉重的泥浆。空气湿热凝重，硝烟混合着焚烧植物和血肉的焦臭味，令人窒息。雨林的喧嚣早已被枪炮声掩盖，只剩下零星的子弹呼啸和垂死者的呻吟。

红毛喘着气，小心地从炮塔观察窗的缝隙向外望去。不远处，一个被炸断腿的锋范士兵正躺在泥水里痛苦地呻吟翻滚，他的武器掉在几米外。“啧，舔个包？”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向洛根。在这种物资匮乏的时代，战场上搜刮点补给是常态。

洛根皱了皱眉，透过潜望镜观察着那个伤兵周围。“小心点，可能有诡雷或者装死的。”他话音刚落——

咻——啪！

一颗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流弹，精准地击中了那个正在翻滚的伤兵头部，血花混合着脑浆在泥地上炸开一小片红白痕迹！

红毛猛地缩回脖子，脸色更白了。“操！真他妈邪门！”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陌生的引擎轰鸣声穿透了战场稀疏的枪声，从极高的天空隐隐传来！那声音不同于任何他们熟悉的飞行器——没有涡轮风扇的尖锐嘶鸣，也没有螺旋桨的桨叶破空声，而是一种更加沉闷、更加均匀、宛如巨大蜂巢在共振的低频嗡鸣！

洛根、老疤、红毛三人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

透过车长位的潜望镜和炮塔顶端的缝隙，他们望向那铅灰色的、被硝烟熏染的浑浊天空。只见一个造型极其怪异的飞行器，正以极高的速度从云层下方掠过！它整体呈不规则的流线型，通体是哑光的暗灰色，没有任何可见的舷窗或常规飞机引擎的喷口，机体下方似乎吸附着几个散发着微弱幽蓝色光芒的、悬浮的金属小球！它的飞行轨迹刁钻而平滑，瞬间就横穿了整个战场上空，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暗影！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红毛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惊疑和恐惧。那绝不是锋范或者机械军团国任何已知的飞行器！那造型，那无声无息的飞行模式，还有那些诡异的悬浮蓝光金属球…完全不像是人类的科技！

洛根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远比锋范的能量光束更让他感到不安。他突然想起了后勤部那些语焉不详、被当作无稽之谈的小道消息——关于未知的、不属于地球任何势力的飞行物体观测报告。

“不知道…”他的声音干涩，眼睛死死追随着那道幽灵般消失在远方天际线的暗影。战争的天平，似乎在这一刻，被投下了一颗沉重而未知的砝码。雨林的湿热空气，骤然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