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与星图

子弹擦过江槿安颈侧时，他闻到了皮肤烧焦的味道。

"低头！"

冷宁枭的吼声在爆炸的轰鸣中几乎微不可闻。江槿安条件反射般俯身，一发脉冲弹从他头顶掠过，将身后的混凝土墙熔出一个碗口大的洞。这种武器不该出现在地球——这是星际联盟特种部队的标配。

"你他妈到底惹了什么人？"江槿安撞开安全通道的门，冷宁枭的血液顺着他的袖管往下淌，温热黏稠。

冷宁枭没有回答。他按下腕表某个隐藏按钮，整栋建筑突然响起刺耳的电磁干扰声。追击者的通讯器里爆出杂乱电流音，江槿安趁机踹翻两个挡路的武装分子，夺过其中一人的粒子枪。

"东南角，地下车库。"冷宁枭的声音因失血而沙哑，"黑色飞行车，指纹启动。"

他们撞进电梯井，冷宁枭的重量突然完全压到江槿安肩上。借着应急灯惨绿的光，江槿安看见对方后背插着一块锯齿状的金属片，鲜血已经浸透了大半个衬衫。

"别死在这儿。"江槿安撕下领带扎紧伤口，手感黏腻得像在触碰一条垂死的蟒蛇，"你还没解释沈羡的事。"

冷宁枭灰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电梯坠落的巨响中，他忽然抓住江槿安的手按在自己锁骨疤痕上："你当年这一枪...偏了0.5毫米..."

车库卷帘门被粒子炮轰开的瞬间，江槿安把冷宁枭塞进飞行车后座。车载AI自动锁定追击者的热源，十二发微型导弹呼啸而出，在身后炸出一片火海。

"安全屋坐标已输入。"AI女声平静地报告，"检测到乘客B生命体征不稳定，建议立即..."

江槿安关闭了提示音。后视镜里，冷宁枭苍白的脸贴在车窗上，呼出的白雾很快凝结又消散。很奇怪，这个杀人如麻的黑帮头子昏迷时看起来竟像个疲惫的普通人。

飞行车穿过暴雨降落在近郊悬崖边的一栋玻璃房子里。虹膜扫描通过时，江槿安注意到识别系统显示的是「二级权限」——冷宁枭显然早有准备。

"医疗舱启动。"机械臂从天花板降下，将冷宁枭移入透明舱体。江槿安环顾四周，整面墙的电子屏显示着全球各地的监控画面，其中三个正实时播放警局总部的混乱场景。

沈羡的身影出现在某个屏幕上，他正在对特警队下达命令："...江槿安警长已被黑帮挟持，见到目标可无警告射击..."

江槿安的指甲陷进掌心。画面切到太平间，十七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排列成诡异的星形。法医掀开某具尸体的裹尸布，露出胸腔处精密的手术切口——心脏被取出，但周围脏器毫发无损，这种技术远超当前地球医疗水平。

"他们取的不是器官。"

冷宁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江槿安转身，看见他已经坐起身，医疗机械臂正在为他注射某种蓝色药剂。裸露的上身布满新旧伤疤，左肩那个圆形弹痕格外刺眼。

"是神经节。"冷宁枭按下遥控器，屏幕切换成显微影像，"星际奴隶贸易的硬通货，每个神经节能控制一个克隆体军队。"

影像放大，江槿安看见某种发光生物在培养液里蠕动。它看起来像一截脊髓，表面布满荧光突触。

"三年前，沈羡的实验室开始在地球试验。"冷宁枭走到墙边，调出一段加密视频，"用特殊频率刺激人类神经节，可以制造绝对服从的士兵。"

视频中，一个瘦骨嶙峋的流浪汉被固定在椅子上。当沈羡按下某个按钮时，那人突然睁大眼睛——虹膜变成了不自然的银灰色。他机械地站起来，徒手拧断了旁边警卫的脖子。

江槿安的胃部痉挛起来。上周警局收容所失踪的流浪汉，正是他亲自审批的转移文件。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沙漠，"你可以用这些要挟我。"

冷宁枭突然笑了。他走到房间角落，打开一个老式保险箱。取出的东西让江槿安呼吸停滞——那是一沓泛黄的剪报，最上面一张是十五岁少年在警校毕业典礼上的照片。少年江槿安对着镜头微笑，眼角泪痣被阳光照得透亮。

"2019年3月14日，你阻止了校园持刀袭击案。"冷宁枭的手指抚过报纸日期，"2021年11月8日，你卧底捣毁人口贩卖集团..."他的声音越来越低，"2023年...是我故意让你打中那一枪。"

江槿安猛地抓住冷宁枭的手腕："你一直在监视我？"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墙上被烧毁一半的合影。年轻些的冷宁枭穿着星际联盟制服，身旁站着模糊不清的人影，只能看出那人眼角有颗泪痣。

警报声突然响彻全屋。冷宁枭看向监控屏——二十架武装无人机正穿过雷暴区逼近。他拽着江槿安冲向地下室："沈羡比我想的快了八小时。"

地下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幅全息星图。冷宁枭快速输入坐标，某颗红色行星被放大，表面布满蜂巢状建筑群。

"我的真实身份。"他按下颈后芯片，星图突然投射出三维影像——年轻军官在星际法庭受审的画面，"星际舰队前战术指挥官，因反对神经节武器研发被通缉。"

无人机撞上防护罩的震动让天花板簌簌落灰。江槿安看着全息影像里那个宣读抗议信的军官，很难将其与眼前的黑帮教父联系起来。

"他们给我打了第一代神经节控制器。"冷宁枭扯开衣领，露出颈后发光的植入体，"但我变异出了抗性，成了完美的实验品追猎者。"

第一道防护罩被攻破的警报响起。冷宁枭从武器柜扔给江槿安一把脉冲枪："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相信我这个罪犯，或者回到沈羡身边当英雄。"

江槿安接过枪，指尖碰到冷宁枭掌心的老茧。他突然注意到对方左手无名指有一圈淡色痕迹，像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

"第三个选择。"江槿安上膛，"我押送你去星际法庭。"

冷宁枭大笑起来，灰蓝眼睛在炮火映照下像融化的金属。他按下某个按钮，整栋房子的玻璃外墙突然变成透明显示屏——外面无人机群正被来自地下的粒子炮逐个击毁。

"欢迎加入叛军，江警长。"冷宁枭的声音混着爆炸声传来，"你的二级权限刚刚升级了。"

最后一架无人机坠入大海时，江槿安发现自己正用当年警校学的擒拿术将冷宁枭按在控制台上。他们胸膛相贴，心跳在炮火余韵中诡异地同步。

"那颗子弹。"江槿安盯着对方锁骨上的疤痕，"当时你明明能躲开。"

冷宁枭的呼吸拂过他眼角的泪痣："我欠你一条命。"

屋顶突然传来金属撕裂声。江槿安抬头，看见三具机械战甲穿透天花板降落，它们的武器系统全部锁定冷宁枭后颈的发光芯片。

"星际执法者。"冷宁枭轻声说，"看来沈羡上交了我的坐标。"

江槿安突然想起警校第一课教官的话：当法律无法捍卫正义时，警察便成了最后的防线。他松开冷宁枭，举起脉冲枪对准为首的机械战甲。

"看来我选第四个选项。"他说。

冷宁枭在他背后轻笑。当机械战甲开火的瞬间，江槿安感到有人从后面环抱住他——冷宁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左边第三个按钮。"

江槿安按下控制台隐藏按钮。整栋房子突然下沉，他们随着升降平台坠入漆黑的地下通道。失重感中，冷宁枭的嘴唇擦过他的耳垂：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