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文化节的海报贴满了校园。法兰西站在学生活动中心门口,仰头看着那张色彩鲜艳的宣传画:"穿越海峡的握手——英法文化交融展台",下面用小字标注着"由英吉利·温莎与法兰西·杜兰德呈现"。
"他们用了我的设计。"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法兰西转身,看见英吉利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三周前,她根本无法想象这个英国人会主动给她带咖啡——更别说记得她喜欢加双份糖。
"给你。"他递过一杯,"按照你说的,'足以让一个法国人清醒的糖分'。"
法兰西接过咖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一丝微妙的电流似乎穿过。"谢谢。我没想到你真的会采纳那个展台名字。"
英吉利耸耸肩:"'英法百年战争:美食版'确实更有冲击力,但可能太挑衅了。"
法兰西忍不住笑出声。过去两周,他们为文化节准备的每周会面已经从最初的任务分配变成了她一周中最期待的时刻。英吉利依然固执己见,但至少现在会认真听她说话,甚至偶尔——非常偶尔——承认她的某些想法"并非完全荒谬"。
"所以,今天我们要确定最后的菜单?"法兰西啜饮着咖啡问道。
英吉利点头:"我已经和厨房确认了设备。他们有一台像样的烤箱——虽然比不上专业的法式烘焙设备。"
"噢,听听这个英国人,居然知道'专业的法式烘焙设备'是什么了!"法兰西夸张地鼓掌,"我太感动了!"
"闭嘴。"英吉利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微微上扬,"两点在烹饪教室见?我需要先去找教授交论文。"
法兰西比了个OK的手势,目送他离开。阳光下,英吉利的金发几乎在发光,他走路的姿势依然那么笔直、那么...英国。但现在的她能看出其中的细微差别:当他放松时肩膀的弧度,思考时轻抿嘴唇的样子。这些细节让她胸口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烹饪教室里,法兰西正忙着将面团擀开。她的额头上沾着面粉,围裙上满是黄油渍,但眼睛亮得惊人。
"这样,然后这样..."她喃喃自语,手指灵巧地将面团折叠。
门被轻轻推开,英吉利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他停下脚步,注视着专注工作的法兰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有那么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迟到了,英国人。"法兰西头也不抬地说。
英吉利回过神来:"我去买了这个。"他从纸袋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正宗的德文郡奶油。没有这个,司康饼就不完整。"
法兰西终于抬头,挑眉看着那个瓶子:"我们法国有世界上最棒的奶油,你却大老远从英国运这个来?"
"有些东西是无法替代的。"英吉利认真地说,然后似乎意识到这句话可能有更深的含义,迅速补充,"就像你们的...那个黄油。"
"Échiré黄油。"法兰西忍不住微笑,"好吧,让我们看看你的宝贝奶油有多特别。"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沉浸在烘焙的世界中。法兰西教英吉利制作完美的千层酥皮,英吉利则坚持按照他祖母的配方调整司康饼的面粉比例。他们争论、妥协、再尝试,最终创造出一系列融合两种风格的甜点:用英式司康饼搭配法式柠檬奶油;用法式千层酥皮包裹英式苹果酱;甚至发明了一种全新的点心——"海峡松饼",结合了英式松饼的扎实和法式可颂的酥脆。
"尝尝这个。"法兰西突然将一小块点心递到英吉利嘴边。
英吉利愣了一下,然后小心地张嘴接过。他的嘴唇轻轻擦过她的指尖,两人都假装没注意到这个亲密的瞬间。
"怎么样?"法兰西问,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
"..."英吉利咀嚼着,表情严肃得像在品鉴米其林餐厅,"黄油比例太高了。"
"什么?不可能!"
"...开玩笑的。很完美。"
法兰西瞪大眼睛,然后抓起一把面粉扔向他:"英吉利·温莎!你居然会开玩笑了!世界末日要来了吗?"
英吉利躲闪着,却还是被面粉洒了一身。他本想板起脸,但法兰西笑得那么开心,金色的卷发上沾满面粉,像个顽皮的孩子。最终,他也忍不住笑了。
"看看我们制造的混乱。"他摇头看着满目狼藉的料理台。
"所有伟大的创造都始于混乱。"法兰西哲学式地宣布,然后看了看手表,"天哪,已经晚上九点了!厨房十点关门。"
他们匆忙开始清理。英吉利出人意料地擅长洗碗——"伊顿公学教会我的少数有用技能之一",他干巴巴地解释。法兰西则负责整理剩余的食材,时不时偷尝一口奶油或果酱。
"你知道吗,"法兰西突然说,"我从来没想过和一个英国人合作会这么...愉快。"
英吉利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她:"我也没想到一个法国人能这么...不令人恼火。"
"哇,这么高的评价。"法兰西夸张地捂住胸口,"我要哭了。"
"闭嘴。"英吉利轻声说,但眼神柔和。
收拾完毕时,已经接近十点半。校园里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路灯照亮他们回宿舍的小路。夜风微凉,法兰西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冷?"英吉利问。
"有点。我没带外套。"
英吉利犹豫了一下,然后脱下自己的针织开衫递给她:"穿上吧。"
法兰西惊讶地接过。毛衣上带着英吉利的气息,一种混合了茶香和某种木质香水的气息。她穿上它,袖子长出一大截,但温暖立刻包围了她。
"谢谢。"她轻声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了解英国甜点吗?"
英吉利挑眉:"我以为你会说是'为了嘲笑它们'。"
"部分原因。"法兰西微笑,然后表情变得柔和,"其实我妈妈在英国工作过几年。她是个厨师,在伦敦一家米其林餐厅。我小时候每个暑假都会去那里...虽然我总是抱怨天气和食物。"
英吉利静静地听着,这是法兰西第一次主动分享她的童年。
"后来呢?"他问。
"后来她回来了,开了自己的小餐馆。但她保留了一些英国习惯...比如周日烤牛肉,还有..."法兰西做了个鬼脸,"果酱奶油茶。"
"所以你讨厌英国文化是因为..."
"因为它夺走了我妈妈几个月又几个月的时间?也许吧。"法兰西耸耸肩,"幼稚,我知道。"
英吉利沉默了一会儿:"我父亲讨厌一切法国的东西。1914年,我祖父在索姆河战役中受伤...他从未真正康复。"
夜色中,这个简单的陈述显得格外沉重。法兰西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步,他们的手臂几乎相碰。
"所以我们是...世仇?"她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
"更像是被历史困住的傻瓜。"英吉利出人意料地回答。
他们相视一笑,某种理解在无言中传递。月光下,英吉利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灰蓝色的眼睛在阴影中近乎银色。法兰西突然意识到他们站得有多近,近到能数清他的睫毛...
"法兰西?"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两人同时转身。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路灯下,英俊的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
"皮埃尔?"法兰西的声音突然变调,"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转学来斯特拉斯堡大学了。刚办完手续。"名叫皮埃尔的男生走近,目光在法兰西和英吉利之间来回扫视,"看来你已经...交到新朋友了?"
法兰西下意识地退后一步,与英吉利拉开距离:"这是英吉利·温莎,我的...项目搭档。英吉利,这是皮埃尔·拉丰,我的..."
"前男友。"皮埃尔伸出手,笑容中带着挑衅,"很荣幸认识一个真正的英国人。"
英吉利僵硬地握了握他的手:"幸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紧张感。皮埃尔的目光落在法兰西身上的毛衣——明显属于英吉利的那件——然后冷笑了一下:"所以现在你喜欢英国风格了?真令人惊讶,考虑到你曾经怎么评价他们的...一切。"
法兰西的脸红了:"皮埃尔,别这样。"
"别怎样?我只是好奇。"皮埃尔向前一步,"你们一起做什么项目?'如何完美地背叛法国文化'?"
"够了。"英吉利突然出声,声音低沉而危险,"杜兰德小姐不需要为她的学术选择辩护。"
"噢,听听这位英国绅士!"皮埃尔夸张地鞠躬,"多么高贵,多么...殖民主义。"
法兰西看到英吉利的下巴绷紧了:"皮埃尔,你喝醉了。我们明天再谈。"
"我没醉,只是说了实话。"皮埃尔的目光变得锐利,"记得我们上次去诺曼底吗?你对着那些二战纪念碑说'永远不要忘记英国人对我们的背叛'。现在你却和这个...这个英国佬混在一起?"
英吉利的拳头在身侧握紧:"我建议你注意言辞,先生。"
"或者怎样?你要用你那著名的英国'礼貌'攻击我吗?"皮埃尔讥笑道。
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太快。皮埃尔说了什么关于"英国懦夫"的话,英吉利突然上前一步,然后——法兰西不确定是谁先动手——但突然间两个男人就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旁边的垃圾桶。
"停下!你们两个!"法兰西尖叫着试图拉开他们。
最终是校园保安的手电筒光束分开了他们。皮埃尔的嘴角流血,英吉利的颧骨上有一道擦伤,两人都气喘吁吁,像两头决斗后的野兽。
"怎么回事?"保安严厉地问。
"只是...文化差异。"法兰西无力地解释,扶着摇摇晃晃的英吉利。
皮埃尔擦掉嘴角的血,冷笑一声:"享受你的英国人吧,法兰西。希望他值得你背叛自己的根。"说完,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保安警告了几句后也离开了,留下法兰西和英吉利站在凌乱的现场。
"你还好吗?"法兰西轻声问,伸手触碰英吉利脸上的伤口。
他瑟缩了一下:"没事。只是擦伤。"
"我们得清理一下。"法兰西坚持道,"去我宿舍吧,我有急救箱。"
英吉利想拒绝,但看到她坚决的表情,最终点了点头。
法兰西的宿舍比英吉利想象的更整洁,也更...法国。墙上贴着几张老电影海报,书桌上摆着一排小巧的香水瓶,床头放着几本法语诗集。整个空间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
"坐下。"她指着床,然后翻出一个白色的小箱子。
英吉利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女生的宿舍里——更准确地说,是在法兰西·杜兰德的私人空间里。这个认知让他莫名紧张。
法兰西拿着棉签和消毒水回来,站在他面前:"可能会有点疼。"
她俯身靠近,金发垂落在两侧,形成一个小小的私密空间。英吉利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混合着些许面粉和黄油的味道——可能是今天烘焙留下的。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鼻梁上的雀斑比平时更加明显。
"为什么要那么做?"法兰西突然问,手指轻轻擦拭他的伤口。
"他说了侮辱性的话。"英吉利简短地回答。
"皮埃尔总是说侮辱性的话。那不像你...这么冲动。"
英吉利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喜欢他看你的方式。"
法兰西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方式?"
"像是...你属于他。"英吉利直视她的眼睛,"你不属于任何人。"
空气突然变得稠密。法兰西的呼吸微微加快,她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脸颊上,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好了。"法兰西突然退后,声音有些不稳,"应该不会感染。"
英吉利也迅速恢复了常态:"谢谢。"
一阵尴尬的沉默。
"关于皮埃尔..."法兰西开口。
"你不用解释。"英吉利站起身,"那是你的私事。"
"但我想解释。"法兰西坚持,"我们分手六个月了。他不能接受我申请了这里的交换项目...我们为此大吵一架。"
英吉利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那件沾满面粉和奶油的上衣,看起来一定糟糕透了。
"我该回去了。"他说,"明天...文化节最后准备?"
法兰西送他到门口:"明天。谢谢你...为了那件事。"
英吉利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拐角处,他忍不住回头,发现法兰西还站在门口望着他。月光下,她穿着他的毛衣,看起来既陌生又熟悉。
他举起手轻轻挥了挥,她也回应了同样的动作。这个简单的告别仪式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