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躺于黄沙之上,感觉现在的身体十分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轻盈感充斥着我,就好像现在不是我这个“人”躺在了沙地之上,而是一片羽毛于空中缓缓坠落。
而眼前的景象更令我无比困惑,困惑于我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世界从我熟悉的样子变成了与另一个充斥着红褐色的世界类似的样子,区别仅是天空还是我熟知的蔚蓝。
而另一个世界挂在天上的黑洞在这个世界则变为了一颗又一颗的在视野之中朦胧的人造卫星替代,而最显眼的那个星环……无声的悬浮着,冰冷,死寂,仿佛是神明在其之上套上的项圈。
我再次看向了眼前,我曾无数次出入的城镇中心的图书馆,只剩下一小截断裂的塔尖和穹顶,如同溺死者的手,绝望地探出沙海,证明着某个文明的坟墓就在脚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
视线中,远方似乎稀稀落落的有些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的残骸,天边略微泛黄,似乎是一处沙尘暴在逐渐逼近,但也在这时,一种异样的感觉猛地攫住了我。
我的感知……正在疯狂地扩散!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不受控制地蔓延。一百公里?两百公里?信息的洪流蛮横地涌入我的脑海:沙粒的摩擦、地底岩层的轻微颤动、远方空气中水汽的稀薄变化……以及一队正在沙暴边缘移动的金属造物。它们像一群嗜血的甲虫,引擎的轰鸣即使隔着重山叠嶂,也如同就在我耳膜上刮擦。
这过于庞大的感官信息让我一阵晕眩,太阳穴突突直跳。我试图坐起身,搞清楚状况。
然而——
刚一用力,身下的沙地就像脆弱的蛋壳般猛地塌陷。我的半个身子瞬间陷入流沙,并且仍在以可怕的速度下沉。这具新生的,异常的躯体回归世界后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就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而我下意识的想要借力挣脱,仅仅是随意地将右掌往边缘的沙地上一拍——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失声了。
紧接着是地动山摇般的巨响!以我的手掌为圆心,一股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呈球形猛烈爆发!身边的沙海被瞬间蒸发、排开、压实成一个半径近百米的巨碗。冲击波呈肉眼可见的环状向外疯狂扩散,将一切碾为齑粉。
我曾熟悉的图书馆遗迹,连同它可能埋藏的一切过往,在这一次的余波中彻底化为了飞扬的尘埃。
而我自己,则被那可怕的反作用力像弹弓上的石子一样狠狠抛飞出去。空气在耳边发出尖锐的爆鸣,视野高速旋转,天地倒悬。我试图控制身体,但这具躯壳蕴含的力量狂野而陌生,根本不听使唤。
砰——咔嚓!
我重重砸在百米开外的硬质地面上,在其之上狼狈地翻滚了十几圈才勉强停下,浑身沾满沙土,嘴里全是铁锈和尘土混合的怪味。
看着刚刚的落点,又是一个明显的浅坑,而刚刚一掌拍下的地方,蘑菇云则在其之上缓缓升腾。
我看着那片毁灭性的痕迹,心脏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陌生感和失控感。这力量……明明是我的一部分,却又像一头蛰伏在我体内的狂暴巨兽,我稍一动念,它就忽然冲出带来我无法预料的后果。
“……完全……失控了。” 我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天上的沙尘和烧焦的书页碎片如同雪花般飘落,带着文明的余烬。
而我那被强化的感知告诉我,我似乎闯祸了……那队车队显然捕捉到了这惊天动地的爆炸。他们不再遵循原有路线,引擎发出更狂躁的咆哮,正调转方向,朝我所在的位置猛冲过来,最多十五分钟,他们便会到此。
而我的直接就告诉我我应该去接触他们,因为,这可能是我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线索。
而集中精神,想要“走”过去。刚想要传导在腿上……
眼前的景象骤然拉长、扭曲,风声变得如同鬼魅的尖啸。我感觉不到奔跑的踏步感,更像是被空间本身猛地“投掷”了出去。
下一秒,我强行刹停了自己。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超高速移动带来的眩晕感让我几乎站立不稳。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废弃十字路口的中央,四周是扭曲倾颓的摩天大楼骨架,如同巨人的枯骨。
而那队车队,就在眼前。
它们根本不是我记忆中任何文明的造物,焊满尖刺、涂满癫狂荧光涂鸦的车辆,像是从某个疯狂噩梦驶出的金属怪兽。引擎的轰鸣被改装成震耳欲聋的噪音,排气管喷吐着污浊的黑烟。
为首的是一头由集装箱运输车改造的钢铁巨兽,车顶焊接着夸张的喇叭阵列,此刻正爆发出足以撕裂耳膜的工业重金属乐,其声浪如同实质的铁锤,不断撞击着我的鼓膜,让我本就过敏的感官阵阵刺痛。
车顶之上,一个被铁链束缚、面容畸形的男人正疯狂弹奏着一把绑着喷火器的吉他。他看到了突然出现的我,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看到稀有猎物的贪婪绿光。他歪着头,流着口水,朝着天空竖起一个极端污秽的手势。
甚至不需要命令。
旁边一辆车的顶盖砰地打开,一个浑身病态雪白、肿胀变形的肥硕身躯钻了出来,操起一挺焊死在车顶的重机枪。
在那足以让正常人发疯的刺耳音乐中,我看到他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然后……
一道炽热的、代表毁灭的红色火舌,撕裂空气,朝着我所在的方位,狂暴地倾泻而来!
世界不同了,
我也不同了,
而“危机”却依旧扑面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