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凡的下午，训练室原本熟悉的景象突然消失了。
前一秒，伽罗还站在房间中央，指点着小心如何更精准地控制打击角度。汗水在灯下微微闪光，空气中弥漫着能量使用后特有的、类似臭氧的淡淡气息。
小心刚刚完成一次漂亮的回旋踢，伽罗正想开口点评，墙壁、地板、天花板——所有构成“房间”概念的边界，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抹去，只留下纯粹、无边无际的白色。
这片白色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的空白感。
伽罗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他猛地侧身，几乎是本能地，将原本站在他侧后方的小心超人挡在身后半个身位。他的身体绷紧了，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飞快扫视这片令人不安的纯白空间。
“小心！”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
小心没有回应，伽罗能感觉到自己身后那片空气似乎也凝固了。他迅速回头瞥了一眼。小心正站在他身后，那双总是平静的暗红色眼睛此刻也微微睁大了，里面清晰地映着这片令人晕眩的白色。
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身体姿态虽未大变，但伽罗太熟悉他了——那微微绷紧的肩线，那垂在身侧、手指悄然蜷缩的拳头，都无声地传递着高度的警觉。
这绝对不是训练室该有的样子。
伽罗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排除了任何玩笑或故障的可能。他立刻调动起体内奔流的能量，湛蓝的光华瞬间包裹住他的右拳，粒子炮蓄势待发。他谨慎地向前踏出一步，试图感知这片空间的边界或能量波动。
就在他迈出脚步的刹那，正对着他们的那片空白墙壁，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几行漆黑的文字。那字迹工整、冰冷，像是直接烙印在虚无之上：
【规则】
1. 房间内两人需共同观看指定影像。
2. 影像内容为一方印象里另一方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那一次的死亡记录。
3. 完整观看该影像一百次后，出口将开启。
4. 未满足条件前，无法以任何方式离开。
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冰棱，砸进伽罗的眼底。他凝聚着能量的拳头下意识地松开了，湛蓝的光芒无声熄灭。他死死盯着那些字，尤其是“死亡记录”四个字，仿佛要把它烧穿。
一股极其陌生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瞬间冻结了伽罗周身的血液。他感到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猛地转头看向小心。小心也正看着墙上的规则，暗红色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显得更加苍白，几乎和周围令人窒息的白色融为一体。
他紧抿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伽罗清晰地看到，小心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死亡记录？”伽罗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着喉咙。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些令人心悸的文字上撕开，再次投向小心，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线索或确认。
小心没有再看他，视线依旧钉在那几行字上，仿佛被无形的钉子固定住了。过了几秒，他才极其缓慢地、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动作轻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就在这时，房间中央那片空无一物的白色地板，无声地升起一个结构极其简单的金属控制台。台面光洁冰冷，只有一个硕大的、醒目的红色按钮，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正对着他们两人。
伽罗的目光落在那个突兀出现的按钮上，又扫过墙上冰冷刻板的规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这片纯白空间。
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那湛蓝色的眼底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试图用一贯的、试图稳定人心的口吻开口：“……看来，没别的选择了。”他朝控制台抬了抬下巴，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按规则来吧，小心。这……大概是粗心或者宅博士搞出来的什么新型训练装置，测试心理承受力的？”这个解释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但他必须说出来，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死亡记录”带来的沉重阴霾。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勇气，然后迈步走向控制台。
步子很稳，但每一步落下，都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里发出轻微的回响，敲打着紧绷的神经。他停在控制台前，手指悬停在那鲜红的按钮上方，指尖能感觉到按钮表面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微光。
伽罗下意识地再次回头看向小心。
小心还站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那片纯粹的白色似乎正贪婪地吸走他身上的颜色，让他看起来更加单薄。他低垂着头，黑色的刘海遮住了大半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一种无声的抗拒和……伽罗难以解读的沉重。
“小心？”伽罗又叫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这一次，小心终于有了反应。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掠过伽罗悬在按钮上的手，最终落回伽罗脸上。那眼神很复杂，像深潭下涌动的暗流，有担忧，有某种伽罗看不懂的沉痛，还有一丝近乎恳求的意味。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阻止伽罗的动作，但最终，在伽罗带着询问和决心的注视下，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然后，动作滞涩地，也朝着控制台的方向，迈出了沉重的第一步。
伽罗看着他走近，心头的疑云和不安愈发浓重。小心那无声的摇头和沉重的脚步，像巨石压在他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挣脱某种无形的束缚，手指不再犹豫，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用力按了下去。
“滴——”
一声清脆却冰冷的电子音效在空旷中骤然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正前方的白色墙壁瞬间亮起，变成一块巨大的屏幕。没有片头，没有前奏，画面粗暴地切入核心——一片伽罗无比熟悉的、此刻却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外空战场。
正是星星球那次决定性的战役！
屏幕上，那个穿着蓝色焰火、身形挺拔如松的身影，正是他自己！
伽罗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仿佛那屏幕里即将到来的毁灭会穿透空间波及自身。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刻——能量核心被剥离身体的轰鸣，撕扯着每一寸肌肤，视野被刺目的能量光芒彻底吞没前，他最后看到的，是下方星球上那些渺小却代表着家园的光点……
画面残酷地推进。到核心播放的画面停留在与小心的搭肩时，屏幕里的“伽罗”猛然回头，视线似乎穿透了屏幕的阻隔，精准地、深深地望向了此刻站在房间里的伽罗。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燃烧到极致的决绝和……温柔？嘴角甚至向上牵起一个极淡、极短的弧度，像是告别，又像是一种确认。
然后，就是那场热烈的、却足以撕裂观看者灵魂的爆炸。
轰——！
屏幕被纯粹到极致、仿佛能灼伤视网膜的蓝色强光彻底吞噬！没有声音，只有那视觉上狂暴的能量释放。
光芒如怒涛般席卷整个画面，将那个蓝色的身影瞬间撕裂、分解、汽化……没有残骸，没有碎片，只有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冰冷荧光的能量粒子，如同被狂风席卷的尘埃，在死寂的宇宙真空中无助地、永恒地飘散开来。
那光点起初还带着些微的亮度，但很快就在无垠的黑暗中迅速暗淡、稀释，最终彻底融入冰冷的宇宙背景，再也无法分辨。
屏幕定格在最后一片荧光粒子消散的瞬间，变成一片死寂的漆黑。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压抑到极点的呼吸声，沉重地交织在一起，填补着爆炸后那令人窒息的真空。
伽罗呆立在原地，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吞噬了自己的黑暗屏幕，瞳孔深处映着残留的爆炸光影，剧烈地收缩着。
那冰冷的荧光粒子飘散的景象，像无数根冰针刺入脑海。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似乎想去触碰屏幕上那片虚无，确认那是否真的是自己的“终结”。
他的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干又痛，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暴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突然，伽罗猛地转过头，视线急切地搜寻着小心。他需要看到小心的脸，需要确认他是否安好，仿佛这样就能对抗屏幕上那可怕的虚无。
小心就在他身边，离得很近。
然而，伽罗看到的情景让他的心再次狠狠揪紧。
小心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他暗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珠一眨不眨，仿佛被那残酷的画面钉住了灵魂。他从来不知道当时伽罗是看着他们的合照就义的，嘴唇被抿得毫无血色，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
最刺痛伽罗的是小心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仿佛要将自己掐出血来。
小心全身都在微微发抖，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震颤。
一滴冷汗，沿着他苍白的额角悄然滑落，无声地滴落在同样苍白的、冰冷的地面上。
“小心……”伽罗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扶住小心紧绷的肩膀，想要传递一点力量，哪怕只是触碰。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小心肩部衣料的前一刻——
“滴！”
那冰冷得毫无感情的电子提示音再一次响起，如同丧钟。
刚刚暗下去的巨大屏幕，毫无征兆地、瞬间再次亮起！
依旧是那片熟悉的外空战场。依旧是那个蓝色的、决绝的身影。依旧是那穿透屏幕的深深回望。依旧是那场吞噬一切的、无声的蓝色爆炸。依旧是那漫天飘散、最终归于虚无的冰冷荧光粒子……
一切，从头再来。
伽罗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画面又一次上演，看着屏幕里那个“自己”又一次化为宇宙的尘埃。他猛地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出坚硬的棱角，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无力感混合着刚才的惊悸，狠狠撞击着他的胸口。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再次看向身边的小心。
小心依旧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要将那画面刻进骨头里。他的身体比刚才抖得更厉害了，像一片在寒风中濒临碎裂的叶子。那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持续的用力而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他甚至微微弓起了背，像一只承受着巨大痛苦却无法蜷缩起来的小兽。
伽罗的心被这无声的痛苦狠狠攥住。他再也顾不上其他，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坚定地落下，带着一种保护的力度，紧紧抓住了小心超人冰冷、僵硬、并且依旧在微微颤抖的手臂。
“别看屏幕了！”伽罗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急促，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试图现在将小心从那可怕的画面中强行拉出来，“看我！小心，现在看我！”
手臂上传来的力量感和温度，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电流，终于让小心从屏幕那可怕的引力中挣脱了一丝。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脖颈，视线终于离开了那不断重演的毁灭景象，落在了伽罗写满担忧和焦急的脸上。
伽罗清晰地看到，小心的眼底一片赤红，仿佛有火焰在灼烧，又像是被冰水浸泡过。那里面翻涌的痛苦、后怕和某种更深沉的悲伤，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
小心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
“……那次后……”小心的声音干涩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磨砂般的粗粝感，“……你不在了……”
短短几个字，却像重锤砸在伽罗心上。
他现在突然感受到小心那巨大的痛苦的根源。那屏幕上的死亡，是发生在过去某个时间点的真实。
而那个时间点，他伽罗……确确实实“不在”了。伽罗无法想象，当自己化作漫天荧光时，当屏幕里的“自己”对星星球投去最后的告别时，小心——这个总是沉默地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以怎样的心情看待这一切的。
是绝望？是愤怒？还是……刻骨铭心的无力？
伽罗抓着小心手臂的手指猛地收紧，他的指节也泛了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安慰，想解释，想分担那份沉重的痛楚。可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口，显得无比苍白。他只能更用力地握住对方的手臂，仿佛这是唯一能传递力量的方式。
就在这时，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滴！”声，再次无情地响起！
巨大的屏幕瞬间被切换，新的画面粗暴地挤走了那片太空废墟。
伽罗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这次屏幕上出现的，是小心！
在与被双生花控制的甜心战斗的过程中，小心冲进对战时，开心的阻止不小心让小心因为巨大的能量攻击瞬间变成了机械石。
没有血肉模糊，只有冰冷刺骨的机械石。棱角分明的机械石，在超人联盟那埋葬往届牺牲超人的虚无里失重，缓缓飘飘起来，反射着如恒星般的微光，像是给这一场沉默而残酷的葬礼最后的结束信号。
它在画面中缓缓旋转着，坠向上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至被那片无边的虚无完全吞噬……
画面定格在机械石坠向那片虚无的最后一帧。
死寂。
房间里只剩下伽罗骤然变得粗重、紊乱、如同破风箱般抽吸的喘息声。他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屏幕，瞳孔因为巨大的惊骇而扩散到极致，倒映着那片吞噬了小心超人的无尽黑暗。他感到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刚才小心那句话还在伽罗耳边回荡——“那次后……你不在……”
而那天……变成是小心“不在”了……
那一股近乎灭顶的恐慌和后怕，如同冰水混合着岩浆，又一次狠狠浇灌进伽罗的心脏，瞬间冻结又灼烧！他猛地扭过头，动作大得几乎要扭伤脖子，目光死死地钉在身边的小心身上。
小心也正看着屏幕，或者说，看着屏幕上那片残留的、象征着自己死亡的黑暗。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近乎透明，嘴唇抿得死死的，微微颤抖。暗红色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那段冰冷记忆的痛苦闪回，有被伽罗看到自己“死亡”的难堪，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伤。
伽罗的脑子一片混乱，无数问题在疯狂冲撞：绝对不能再让小心这样了！即便自己知道计划也不行！如果小心是活不过来怎么办！那冰冷的崩解……那无尽的坠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
“小……心……”伽罗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不是去抓手臂，而是带着一种确认存在般的、近乎笨拙的急切，猛地怀抱住了小心，仿佛要将他从那个冰冷的画面里彻底拉回来，牢牢固定在现实中。“不能有下次了……没得商量……又不准先斩后奏……” 他的呼吸混乱而急促，语无伦次。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和伽罗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巨大的惊痛与恐慌，让小心身体微微一震。他被迫转过头，迎上伽罗那双盛满了风暴的蓝色眼睛。小心似乎想避开伽罗的目光，但最终还是迎了上去。
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你知道的……拿权杖……必须那样……” 他顿了顿，似乎每一个字都耗费着极大的力气，眼神里带着一丝伽罗从未见过的脆弱和疲惫，“……成功了……不是吗。”
“成功…”伽罗下意识地重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不是吗？！你还在侥幸？！！” 他抓着小心肩膀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屏幕上那无声崩解的画面，那坠入深渊的瞬间，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即使早知道这个“计划”，但那真实到令人窒息的视觉冲击带来的恐惧和痛苦，依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没有丝毫减轻。
就在这时，那催命符般的“滴！”声，又一次冷酷地响起！
新的画面瞬间覆盖了那片黑暗深渊——再次回到了那片外空战场，回到了伽罗自爆成漫天荧光的残酷瞬间。巨大的蓝色光爆无声地吞噬着屏幕，冰冷的荧光粒子开始飘散……
循环，开始了。
伽罗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从溺水的窒息中挣扎出来。他几乎是立刻强迫自己转开视线，不再去看屏幕上那个“自己”的毁灭。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真实的、虽然苍白却还活着的小心身上。
怀抱里传来的触感是温热的，是真实的，是存在的！这认知像一根救命的绳索，将他从刚才那灭顶的恐慌中暂时拉回现实。
小心显然也经历了同样的情绪冲击。当屏幕上伽罗自爆的画面再次亮起时，他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再次去看，但伽罗揽住他的手传递过来的力量和温度，让他强行止住了这个动作。
他微微垂下头，黑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但伽罗能看到他紧咬的下唇已经渗出了一点极淡的血丝。
“别看，别怕。”伽罗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不再试图去理解这该死的房间规则，也不再去想那些“死亡记录”背后的意义。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保护小心。不能再让他看到自己的“死亡”了，一次也不行！
伽罗的手从小心的肩膀上移开，却没有收回，而是带着一种近乎保护的姿态，坚定地挡在了小心眼前，试图隔绝那残酷的画面。
同时，他自己的身体微微侧转，用自己宽阔的肩膀，尽可能地为小心挡住屏幕的方向。
小心显然没预料到这个动作。他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就被伽罗手掌遮挡的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推开伽罗的手，指尖在触及伽罗手腕的瞬间，却又停顿住了。他能感受到伽罗手臂的紧绷，感受到那遮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掌微微的颤抖。
那颤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竭力克制、带着巨大冲击余波的力量感。
小心紧握的拳头，慢慢地、一点点地松开了。他没有再试图推开伽罗的手，也没有再强硬地去看那循环播放的画面。他只是微微偏过头，将额头轻轻地、极其克制地抵在了伽罗挡在他身前的手臂上。
隔着作战服的衣料，伽罗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点微小的压力，以及……一点迅速扩散开的、微凉的湿意。
伽罗的心猛地一抽。他维持着遮挡的姿势，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而开始酸麻，但他纹丝不动。他低下头，只能看到小心抵在自己臂弯处的、微微颤抖的黑色发顶。
那片纯白空间里，只剩下屏幕上无声上演着两人过去的毁灭与牺牲，以及两人压抑到极致的、沉重交织的呼吸声。
时间在这反复的酷刑中失去了意义。每一次“滴！”声响起，都像重锤砸在神经上。
伽罗的手臂早已麻木僵硬，每一次新的画面亮起，他都需要调动全身的意志力才能维持这个保护的姿势。小心抵在他臂弯处的重量一直没有移开，那一点湿意似乎早已干涸，只剩下沉默的、沉重的依靠。
伽罗强迫自己数着。
十次……二十次……三十次……每一次数过，心头的沉重就增加一分，仿佛在攀爬一座没有尽头的、由痛苦堆砌的高山。
伽罗不敢去想小心承受了多少次自己爆炸的冲击，毕竟当时谁也没料到。他更不敢去想自己还要目睹多少次小心坠落变成机械石的画面，即便伽罗知道那是计划的一部分。每一次那冰冷的机械石在屏幕里从空中落下，他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灭顶的后怕。
第八十五次循环开始。
屏幕再次亮起——这一次，是小心进入黑暗后场地外面的画面。视频里的伽罗不顾阻拦奔向那片虚无。
伽罗感到自己臂弯处的小心身体猛地一颤，幅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他抵在伽罗手臂上的额头微微抬起，似乎在挣扎着想要抬头去看。
伽罗立刻察觉，挡在他眼前的手掌更加用力地压了一下，同时用另一只手迅速而坚定地按住了小心微微耸动的肩膀，将他牢牢地固定在自己身前构建的狭小安全区域里。
“别看！”伽罗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迫，“相信我……别看！就要快结束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快结束了”，也许仅仅是为了给彼此一个坚持下去的渺茫希望。
小心挣扎的力道在伽罗的压制和话语下渐渐平息。他不再试图抬头，只是将额头更深地抵回伽罗的手臂，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微微发抖，仿佛那冰冷的宇宙寒意穿透了屏幕，直接侵蚀着他的骨髓。
伽罗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内侧，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他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在小心漆黑的发顶上，不去看屏幕上那无声的坠落。他用自己的身体，固执地为小心隔绝着那重复上演的死亡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当伽罗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疲惫到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拖拽感时，一个微小的数字变化出现在巨大屏幕的右上角。
那是一个冰冷、无声的白色数字，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尤为刺眼：【99】
第九十九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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