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绽,淡金色的光线刚刚爬上窗台,伽罗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桌面上摊开着一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笔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他捏着一支削得极尖的铅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正对着那张纸进行最后的校对。
“九点整,中心公园喷泉旁碰面……”他低声念着,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字,“十点十五分,‘甜蜜时光’蛋糕店,草莓慕斯蛋糕……十二点整,午餐预约,‘绿野餐厅’,靠窗第三桌……”每一个时间节点,每一个地点名称,甚至可能涉及的备用方案,都清晰罗列。
这份计划书在他心里反复打磨了几天,几乎成了他心尖上最珍视的宝物,承载着对今日约会的全部憧憬——完美,流畅,不出任何差错的约会。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那点细微却顽固的焦躁。他拿起橡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预计步行时间:五分钟”旁边那个小小的问号擦掉了。不行,必须精确。他重新写上“四分五十秒”,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完美,从精确开始。
当指针不紧不慢地爬向九点。伽罗就已经提前十分钟就站在了中心公园那座标志性的海马造型喷泉旁边。
他站得笔直,像一棵挺拔的松树,目光平视前方,耐心地等待着。阳光渐渐变得有些灼热,空气里飘浮着细微的尘埃,偶尔有行人或晨练者投来好奇的一瞥。伽罗不为所动,他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时间的流逝上。
九点整。他轻轻吸了口气,目光投向公园入口的方向。几乎是分秒不差,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小心正朝他走来。他走得不快,微微低着头,目光似乎被脚下铺路石的花纹吸引了片刻,然后才抬起眼,准确地捕捉到了喷泉边的伽罗。
那双平静如深潭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了一下,像是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丝涟漪,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波澜不惊。
小心加快了脚步,走到伽罗面前停下,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我……没迟到吧?”
伽罗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腕表,秒针刚好跳过一个刻度。“非常准时。”他点点头,声音平稳,但刚才等待时那点细微的焦虑感,在见到眼前人的瞬间,奇妙地消散了大半。
他小心地将那张折叠整齐的计划书塞进裤兜,仿佛藏起一个珍贵的秘密。“我们走吧。”他朝前迈出一步,示意小心跟上。
穿过公园绿树成荫的小径,初夏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伽罗走在前面一点,步伐稳定,目标明确。小心落后半步,目光偶尔会掠过伽罗挺拔的背影,然后又迅速移开,看向路边开得正盛的月季,或者树梢上跳跃的麻雀。
两人之间沉默流淌,却并不显得尴尬,只有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甜蜜时光”蛋糕店的招牌很快出现在视线里。那抹温馨的粉色,让伽罗的心情也跟着明亮起来。他推开门,风铃声清脆响起,浓郁的烘焙甜香扑面而来。柜台后的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着。
伽罗径直走到柜台前,目光快速扫过琳琅满目的糕点陈列柜,寻找着计划里那个重要的目标——那款他特意提前几天来确认过的、点缀着新鲜草莓和薄荷叶的慕斯蛋糕。然而,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好,”伽罗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请给我一份草莓慕斯蛋糕。”
老板娘脸上堆满歉意,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哎呀,帅哥,真是不好意思啊!今天的草莓慕斯特别抢手,最后一份刚刚被取走,就是那位戴眼镜的先生,宅博士!”她指了指门口,那里确实只剩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要不看看别的?今天的三明治也很棒,还有……”
最后一份……被宅博士买走了?
这个完全在计划之外的信息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砸进了伽罗精心维持的平静湖面。他微微怔住,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计划书上,“草莓慕斯蛋糕”几个字仿佛在口袋里无声地灼烧着。他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几乎想立刻掏出来确认一下备选方案。
但理智强行压下了这个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节奏:“那……提拉米苏……”
话还没说完,老板娘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提拉米苏也是没有……”
就在伽罗快要在沉默中爆发的时候,旁边一直安静站着的小心忽然动了动。他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包裹着透明保鲜膜的饭团。
饭团捏得不算特别圆润,海苔片也贴得有些随意,一看就不是店里那种精致的出品。他默默地把饭团递到伽罗面前,动作很轻,带着点试探。
“别生气,”小心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我……早上多做了一个。”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合理的解释,最终只是补充道,“三文鱼的。”
伽罗的目光从老板娘歉意的脸上,移到了眼前那个朴实无华的饭团上。
计划被打乱的烦躁感还没来得及完全升腾起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补给”噎在了喉咙里。
他看看饭团,又看看小心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明显透着“别生气”意味的脸,再看看老板娘期待他选择其他蛋糕的眼神……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最终,伽罗那点关于“完美下午茶”的坚持,在那个朴素的三文鱼饭团面前败下阵来。
他默默接过了饭团,指尖能感觉到饭团还带着一点小心超人捂在口袋里的微温。“……谢谢。”他低声说,语气有点复杂。
老板娘显然有些松了口气,她保持着笑容送客。
伽罗僵硬地转身,拉着小心超人快步离开了这个计划滑铁卢起点的现场。
公园的长椅被正午的太阳晒得暖烘烘的。两人并肩坐下,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伽罗沉默地拆开饭团的保鲜膜,小心则安静地看着前方草地上追逐皮球的小孩。
饭团的味道其实出乎意料的不错。米饭软硬适中,三文鱼碎料很足,带着淡淡的咸鲜和芝麻香气。
伽罗小口吃着,心里那份被计划打乱带来的别扭感,在这份简单实在的味道里,奇异地被抚平了些许。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心,对方正微微歪着头看那几个跑得满头大汗的孩子,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
“味道……还可以吗?”小心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忽然转过头来问。
“嗯,”伽罗应了一声,咽下嘴里的食物,“很好。”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比计划里的蛋糕……更顶饿。”这个评价听起来有点干巴巴的,但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小心似乎没太理解“顶饿”和“计划”之间的联系,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嘴角好像向上牵动了一点点,又很快平复了。他重新把目光投向草地。
短暂的交流之后,两人之间又恢复了那种安静的陪伴。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长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只有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和远处孩子们模糊的笑闹声。
伽罗掏出计划书,目光落在“绿野餐厅”几个字上,又瞥了一眼时间。
还好,午餐的预定时间还充裕。他小心地折好计划书,心里默念:没关系,一点小意外,后面扳回来。
“走吧,”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面包屑,“该去餐厅了。”
小心跟着站起来,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午后的天空像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明媚的阳光,不知何时被大片灰沉沉的云层取代。
伽罗抬头望了望天,那云层压得很低,空气也变得异常闷热潮湿,带着一股暴雨将至的土腥味。
一丝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快走,”伽罗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看样子要下雨。”
小心紧跟着他,步伐也快了起来。然而,雨神显然没有给他们留太多面子。刚走出公园侧门,踏上通往“绿野餐厅”的那条相对僻静的小街,豆大的雨点就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啪嗒!第一滴雨水重重地砸在伽罗的额头上,冰凉。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密集的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地面、树叶和行人的头顶,瞬间织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街上的行人惊呼着四散奔逃,寻找避雨的地方。
“糟了!”伽罗低咒一声,一把拉住旁边有些发愣的小心的手腕,目光迅速扫过街道两旁。
餐厅那漂亮的招牌还在几十米开外,但顶着这么大的雨跑过去,绝对会变成落汤鸡。就在他心急如焚时,眼角余光瞥见路边一个红色的、小小的尖顶。
一个老旧、狭窄的公用电话亭。红色的漆皮有些斑驳,玻璃也蒙着灰尘,但此刻,它无疑是这条雨街上唯一的避风港。
“这边!”伽罗当机立断,拽着小心超人几步就冲了过去。他用力拉开那扇有些生涩的玻璃门,两人几乎是挤撞着跌进了狭小的空间里。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瞬间将外面喧嚣的雨声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敲打声。电话亭内部的空间实在太小了,勉强容纳下两个身量都不算矮的男人,几乎到了前胸贴后背的地步。
伽罗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玻璃壁,小心几乎被他圈在身前,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空隙,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小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距离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微微侧开脸,耳根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泛红。
伽罗也感到了这份窘迫,他尝试着往后挪了挪,试图拉开一点距离,但空间实在有限,他的动作只是让两人的手臂和肩膀更尴尬地蹭到了一起。
“呃……抱歉。”伽罗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嗓子,目光无处安放,只好盯着对面玻璃上蜿蜒流下的雨水。
“……没事。”小心的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淹没,他微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湿了一小片的鞋尖上。
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外面是哗啦啦的雨声,里面是两人有些局促的呼吸声。
伽罗能清晰地感觉到小心身上传来的微热体温,还有那点若有若无、属于少年的干净气息。
计划书上“绿野餐厅靠窗第三桌”的字样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被眼前这湿漉漉的、拥挤的、完全脱离掌控的现实彻底覆盖。
他口袋里的计划书,此刻大概也被他刚才慌忙的动作揉得不成样子了。一股熟悉的、计划被彻底打乱的烦躁感再次涌了上来,比在蛋糕店时更甚。
他忍不住掏出那张被雨水打湿了一点边缘、又被自己攥得皱巴巴的计划书。纸页上,“12:00 午餐”的字样被晕开的水痕模糊了。
他盯着那团墨迹,眉头越锁越紧,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捏着纸的边缘,指节有些发白。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外面的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啧,”他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出来,声音带着压抑的懊恼,“计划全乱了。午餐泡汤,下午的电影……”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计划书,“……三点十分那场,肯定赶不上了。”他烦躁地用指节敲了敲自己汗湿的额头,“还有那个什么……城市广场新开的冰激凌店……全完了。”他越说语速越快,声音里那份精心维持的平稳彻底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挫败和焦虑,“怎么什么都不对?计算好的路线,预留的缓冲时间……一点用都没有了……”
狭小的电话亭像个闷罐,将他烦躁的声音和情绪都放大了。他沉浸在自己的计划崩盘里,甚至没注意到旁边小心的反应。
小心一直安静地听着,看着伽罗紧锁的眉头和捏着计划书微微发抖的手。等伽罗那阵懊恼的爆发稍稍停顿,他才极轻地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他微微侧过身,在伽罗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急促的呼吸间隙,忽然凑近了一点。距离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伽罗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一个吻轻轻落在伽罗的耳廓。
“……现在,”小心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生涩的、不太熟练的试探,几乎要淹没在哗哗的雨声里,“……还气吗?”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话语,像按下了暂停键。
伽罗猛地顿住,所有关于计划、时间、错过的抱怨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像被施了定身咒,身体僵住,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毫无章法地、剧烈地撞击着。
那温热的吐息擦过耳际带来的奇异触感,比外面冰冷的雨水更清晰地烙印在感官上。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小心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黑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他自己有些错愕的影子,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捕捉的紧张和……期待?
像是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了一点涟漪。
电话亭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似乎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了。外面世界倾盆的雨声骤然退远,模糊成一片遥远的背景噪音。只有彼此骤然变得清晰的呼吸声,和胸腔里那无法忽视的、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伽罗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紧。他捏着那张皱巴巴、湿漉漉的计划书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力道,纸张软软地垂落下来。那张精确到分秒的纸,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上面晕开的墨迹像是对他执着的一种无声嘲弄。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计划被打乱的烦躁感还没有完全消散,像余烬一样闷烧着。但小心那句低语,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眼神,像一捧清凉的溪水,兜头浇下,将那点闷烧的烦躁“滋啦”一声浇灭了大半,升腾起一片茫然的雾气。
“…不气了……”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困惑。这和他理解的、计划内的、可控的“完美”截然不同。
这拥挤的电话亭,被打乱的约会,还有眼前这完全脱离剧本的靠近……算哪门子完美约会。
小心似乎被他直白的反问弄得有些窘迫,眼神闪烁了一下,飞快地移开了视线,重新落回自己湿漉漉的鞋尖上,耳根那片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脖子根。
他像是被自己刚才那大胆的举动吓到了,微微缩了缩肩膀,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待着,仿佛刚才那个凑近说话的人不是他。
电话亭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雨点敲打玻璃的单调声响。但这次沉默的质地却完全不同了。
之前的沉默是等待的焦灼和被打断的懊恼,而此刻,沉默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张力。伽罗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小心泛红的耳廓和低垂的睫毛上,那点残留的烦躁被一种全新的、陌生的悸动感取代了,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荡开的涟漪一圈圈扩大。
雨声依旧,但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更久。外面的雨势终于开始减弱,由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天色也透亮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阴沉得可怕。
伽罗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些混杂着懊恼、悸动和困惑的情绪全部吐出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彻底报废的计划书折了折,塞回了裤兜深处,动作带着一种放弃般的平静。然后,他拉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一股带着湿润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凉风涌了进来,吹散了电话亭里闷滞的空气。雨丝斜斜地飘着,落在脸上凉凉的。街景被雨水冲刷得焕然一新,树叶绿得发亮。
“雨小了,”伽罗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但仔细听,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走吧。先找个地方……嗯,吃点东西。”他侧过身,示意小心先出来。
小心点点头,默默地钻出电话亭。清凉的空气让他似乎也松了口气,肩膀的线条不再那么紧绷。
两人并肩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雨丝轻柔地落在头发上、肩膀上。伽罗没有再看时间,也没有再提任何关于计划的事情。他只是走着,偶尔会侧头看一眼身边安静的小心。
街角亮着暖黄色灯光的便利店,在雨后的傍晚显得格外温暖明亮。巨大的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模糊了里面整齐排列的货架和暖色灯光。伽罗脚步顿了一下,目光投向那扇明亮的窗户。
“就这儿吧?”他提议,语气自然,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小心超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点了点头:“嗯。”
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响起。里面开了暖气,干燥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湿寒。明亮的灯光下,一排排货架整齐干净,冷藏柜里陈列着琳琅满目的便当和饮料。此刻店里人不多,只有几个躲雨的学生和下班族,各自占据着靠窗的高脚椅。
伽罗熟门熟路地走向冷藏区,挑了两份看起来卖相不错的豚骨拉面便当。小心则走到饮料柜前,踌躇片刻,拿了两罐热可可。
结账时,伽罗本想付钱,小心却已经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零钱放在了份看起来卖相不错的豚骨拉面便当。小心则走到饮料柜前,踌躇片刻,拿了两罐热可可。
结账时,伽罗本想付钱,小心却已经默不作声地把自己的零钱放在了收银台上。伽罗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两人在靠窗的高脚椅上坐下。小心超人拆开便当的包装,动作利落。当他把其中一份推给伽罗时,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了伽罗的手背。
那触感很轻,带着点凉意,却让伽罗的心跳毫无预兆地又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识地蜷了下手指。
热乎乎的便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伽罗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小心已经埋头吃了起来,他的吃相很安静,但速度不慢。
伽罗夹起一筷子面条送进嘴里,浓郁的豚骨汤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味道……意外地不错。
今天的约会没有计划里的高档餐厅的精致摆盘,没有计划中的浪漫氛围,只有眼前这个热气腾腾的便当盒,对面安静吃着面的人,还有窗外朦胧的、被雨水洗过的城市夜景。
他吃着面,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在小心超人身上。对方正专注地对付着一块叉烧,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但就在下一秒,小心大概是觉得味道有点淡,伸手去拿旁边小包附赠的酱油调料。他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面碗里倒。也许是动作有点急,也许是包装袋太滑溜,深褐色的酱油汁有几滴溅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自己挽起的灰色运动外套袖口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污渍。
小心动作顿住了,低头看着那块污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点懊恼自己的不小心。他放下酱油包,下意识地想用手去蹭掉那点污迹。
就在他指尖快要碰到袖口时,一直看着他的伽罗,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
不是计划被打乱时的烦躁,也不是电话亭里那种猝不及防的悸动。而是一种更柔软、更踏实的感觉,像温热的水流,缓缓漫过心田。
看着对方那点笨拙的小意外,伽罗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就自然而然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那笑容很浅,却很真实,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他低下头,用筷子拨弄了一下自己碗里的面条,语气平常地开口,声音在便利店的背景音乐里显得格外清晰:
“明明……天气预报说没雨的。”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