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2025年5月31日。
早上已经过去了一半，楼下的小朋友们早早准备明天的儿童节了。诺维拉被他们的玩闹声吵醒。最近她是越来越期待今天下午的神秘面试，晚上竟然有些激动地睡不着——她嘲笑自己竟会对这近乎恶作剧的邀约抱以期待，但那期待却像藤蔓般顽强地缠绕着她——这是溺水者能看到的，唯一一根漂浮的稻草。
父亲敲门，诺维拉应允。父亲推开诺维拉卧室的门。映入诺维拉眼帘的是穿戴正式的父亲与衣着略显华丽的母亲。父亲甚至还罕见地打上了一条他认为最拿得出手的领带，母亲的脸上则化着比平日更精致的妆容，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郑重。诺维拉寻思着今天不是周六也不上班啊你们这穿得跟要去参政议政似的……她发现父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希望与谦恭。
“今天我们去找你李叔叔吃个饭，聊聊你升学的事……”父亲开口，“我们也是才知道，他在国外的某个比较特殊的大学圈子有点关系……别抱太大希望，死马当活马医了。”
母亲接着：“饭钱给你放桌上了，可以出去吃，也可以热冰箱里的饭。怎么放松怎么来，你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门关上。又清静了。诺维拉躺在上下床的2层，望着眼前30厘米远的天花板。
你俩真病急乱投医啊……我不也是？……刚刚看桌上的饭钱，好像是粉色的……应该够用了。
她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就坐了起来，盘算着父母已经走远，她噌一声坐起来，穿好衣服爬下床。
她看到她今天的基金是整整200元——这可不是她的午餐费。她掏出2天前在智能手机上查的面试地址附近的一家服装店地址，计算着时间与路费开销。
吃过迟到的早饭，诺维拉换好一双利落的运动鞋，穿着休闲服，扎好高马尾。出门前她特意照了照镜子，确保面试时的形象得体。
……看着镜中有些呆滞的自己，诺维拉有些泄气。脸上的痘痘前几天破了，在没什么血色的面颊留下几个醒目的灰色痘印。诺维拉对着镜子转着脑袋，想找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角度……
她瞥见了她母亲的化妆台。她灵机一动。
……她回想起她初三的那个寒假去漫展上玩Cosplay……她母亲因为这件事几乎臭骂了她一学期，每每成绩有波动就拿出来反复提反复提……她的中考成绩还算优异，可没能上全省最为优秀的那一所高中，母亲就断言是那次漫展负全责……
她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不快的记忆。但讽刺的是，当年被斥为“不务正业”而习得的皮毛，如今却成了她奔赴未知战场的唯一盔甲。诺维拉还记得她为了那次漫展在网上自学了化妆……虽然全程只在脑内模拟，虽然Cosplay的妆和面试妆完全是大相径庭，虽然即使是那次漫展的妆容也不尽人意……但她仍决定试试。
母亲的化妆品不多且陈旧。她搜出几个化妆教程的视频，笨拙地照猫画虎，要么双颊红的像喝了酒，要么全脸白的像在棺材里躺了几百年……
……
大概是完成了。她看着自己均匀又红润的面色，戴回大黑框眼镜……不太般配，但也只能将就。
她直奔服装店而去。她租了一套显得有些正式与圣洁气质的白色长裙，并找老板租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架。这副眼镜虽有镜片，却无度数，让诺维拉一时有些满眼昏花。临走时她照照镜子，在裙摆的映衬下，在妆容的衬托中，在金丝的氛围衬托里，她散发着一股优雅的女王气质——然而她的身高和眼神还是出卖了学生的身份。
诺维拉对着镜子微笑。
……
香格里拉是当地著名的国际面试酒店，包含几座巨大的会客厅和独立成间的小型会议室。其36层更是出了名的富丽堂皇，占满整个天花板的巨型水晶灯简直遮天蔽日一般，配上淡黄色的折射光线，让诺维拉一出电梯就感觉身处欧洲王宫。她庆幸自己选对了裙子。
电梯门口站着一路酒店服务员，清一色的西装大背头肌肉硬汉，说是电影里尚未秃顶的西装暴徒也不为过。诺维拉怀疑她这是要进行特工招生。
其中一位服务员为她带路。他们穿过近百米长的大殿，在一处会客厅的大门前停下了。服务员单手一请诺维拉，示意她进入，自己则原路返回。诺维拉向他点头称谢，推开会客厅的门。
门内是一片较为宽敞的四方形等候厅，左上角有个小门，内部仅有一间正常酒店客房大小，应该是一对一的面试室。等候厅的边棱处摆了两排椅子，快坐满了，诺维拉挑了一张，扶着裙子坐下。她猜想着面试的题目，深呼吸，紧张地观察四周，熟悉环境。
她看见她旁边坐了一个寸头方形黑框理工男，脖子前倾下巴后缩都极其严重，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眼神空洞如曾经的诺维拉。他正机械的背着预先准备好的“100个常见面试问题及答案”，时不时将手中滚烫的枸杞水抿上一口…………诺维拉想起一位故人。
牢张。
…………你这tm难道不是个野鸡一般的外国大学吗？？？不是看重创新能力还要tm拓展人类认知边界吗？！？！牢张这种品学兼优每日学到凌晨三点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每天熬夜刷题黑眼圈跟熊猫似的思想僵化机器人还有资格来参加这个？？？你是要真为全人类培养真正的人才还是只是tm要一个让社会稳定运行的每年固定生产优良论文的标准螺丝钉？！？！……
诺维拉形象大改，牢张又目不斜视，根本没认出来她……自然也不知道她一瞬间产生出来的恶心有多么剧烈。
原来这所谓北欧啥啥王国的啥啥野鸡大学原来也是如此……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还以为会有什么先进的教育理念，不过也只是披了层皮的原始体制……这面试不要也罢，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来了这儿……爹妈应该已经和李叔叔见面了，过不久应该就会回家，我还得赶回去换衣服卸妆……
她的推开等候厅的门，急匆匆原路返回，期间在脑中把所有的现代教育机构都严厉批判了一遍。她穿过那一路西装革履的汉子——他们并未阻拦她，甚至连过问都没有。她按下电梯的“↓”键，看见电梯已经到35楼了。她没有回望这个令她完全失望的地方，前脚掌在地上焦急地踏着，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至于她未来上什么大学的事情——她父母能办成最好，办不成就自己出去干点兼职呗！虽然高中毕业的学历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搭理她……
“叮——”电梯到达，“↓”键的亮光熄灭。门尚未开，诺维拉听见里面有人谈话。
“……是这里吗？老李说的就是36层行政酒廊吧？这地方可真高级……”
诺维拉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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