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

“do mi so do~”

“可爱的诺维拉女士您好！您乘坐的航班即将降落于卡尔迪亚·复数阁学院专用机场。外部气温与认知屏障已为您调整至舒适范围，请您放心欣赏窗外景致～”

山巅的雪色映着太阳的光，折射到诺维拉的眼镜片上。山脚下则是青葱的植物林，复数阁学院威严耸立在那湖畔。飞机在学院的辉煌磅礴中显得像一只麻雀。

……

着陆。诺维拉在芷和择忠的护送下打开舱门。“呼——”一阵凉爽的风直逼诺维拉。她方从暗处走到明处，眼睛不太能睁开，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感知上的眩晕。

“转身～看！”芷也下了飞机。她转动她的肩膀，手指指向复数阁的方向，“这是你未来几年生活的地方哦！”

诺维拉缓过神来，猛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甜甜的，与城市中家长接送娃娃上补习班工作牛马们生怕迟到扣工资所导致的交通堵塞塞车大道的污浊尾气大相径庭。她再来一口，使之充盈自己的肺部，通过肺泡中的扩散现象抵达毛细血管，流向全身。

她回头看去。复数阁学院一共有5座几百米高的大厦。其一为充满几何与黄金分割之美的三角塔，上面雕刻的积分符号引人注目；其二为挂有单摆作为配饰的时钟斜塔，每隔60分钟会稳定有密度相等的一大一小两颗铁球同时落下；其三形如一个锥形瓶，色彩自下而上依次渐变；其四配色以墨绿为主，间断装饰着斑斓的花圈，不时传来清亮的鸟鸣。

其五，亦是正中间的、最为高大的一栋，足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它并非传统的塔楼，而是一棵向下深入地心、向上耸入云霄的“树”。它的主干由温润而致密的希腊风格大理石构成，根基处铭刻着最为根本而又抽象的德文词汇——Sein（存在）。从这里开始，整座建筑如同一个活着的思想体系向上生长。

首先是“存在论”的枝干，以极度严谨的几何形态伸展，奠定基本的逻辑框架。随后是“本质论”的回廊，枝条在此互相交织、互相映照，它们之间的矛盾激发更繁茂的生长。最终，这一切在顶端绽放为“概念论”的华盖，思想在此化为鲜活的花朵与果实，共同簇拥着树冠处那枚完美流转的终极结晶——「绝对」。

整棵巨树流淌着柔和的淡金色光流，那是无数概念与理型组成的辉光，仿佛在无声吟唱着宇宙的秩序。

“看呆了吧？”芷的声音带着自豪响起，“中间那棵‘绝对神殿’，是哲人和曾经的一位校长共同设计的！那位校长说，真理不是僵死的定律——它必须像生命一样，在自己的推演里一步步生长出来。”

“芷说到关键了。”哲人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后生，这是你入学后要理解的第一个概念。”

一辆科技感十足的摆渡车在4人面前停下，车门如展翅般打开。芷搂着诺维拉坐在了后排。

“学妹！以后就我和择忠罩着你了！～”

……

复数阁是这样的，抛开校内车速只限制130km/h不说，单看从这一个楼到那一个楼都需要花5分钟这样的车程，诺维拉就知道没台跑车你连食堂的饭都抢不到。

当那座名为“绝对神殿”的逻辑巨树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他们时，车速明显减缓，以一种近乎敬畏的姿态，平稳而无声地停在了堪比山峦的大门前。诺维拉深吸一口气，跟着哲人走下车。她回头看了一眼来路，感觉刚才那段路，仿佛将那个充斥着考场和标语的世界彻底隔绝在了身后。

神殿大门右侧，立着一个与建筑风格一体的古老石台，上面却浮现着全息的操作界面。哲人将手放在上面。

“识别通过：哲人。”一个空灵的声音响起，“警告：检测到未知思维波动。请冥想「第一真理」及其推理过程，以完成认知同步。”

哲人闭眼。石台上的进度条开始变化，但它竟是从99%开始，缓慢倒流。

……为什么是减少？

当数字归零的瞬间，系统发出柔和的辉光：“认知同步完成。欢迎归来，哲人。欢迎您的到来，诺维拉女士。”

……这个系统，不仅知道她的名字，似乎还知道更多。

大门訇然中开。走过辽阔的大殿，来到另一侧，择忠带路。他按下电梯，自己以手挡门，请长辈与二位女士先进。他按下第53层。诺维拉看见电梯按键的不同：这栋大厦上至几百层自不必说，可它地下仍有几十层之多的按钮……难道全是停车场？？？或者是什么秘密武器的储藏室？………

第53层是一间学术厅，匾额上有“绝对者厅”四个大字。厅内座无虚席，来自全球的学生们正用流利的中文低声交谈——诺维拉瞥见不少人耳廓上戴着微型翻译器，而芷适时在她耳边补充：“因为古代一位叫老子的先贤，用‘阴阳’、‘有无’这些概念最早摸到了世界规律的边边，所以哲人把中文定为了‘第一哲学语言’。”

哲人拍掌。闹哄哄的教室安静下来。大家都朝门口看去——目光全落在诺维拉身上。

那些目光像细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瞬间被拉回那个在学术厅说出“奴隶们好”的早晨。但这一次，她深吸一口气，将那混合着质疑的声浪，与神殿中冰冷如丝的空气一同压入肺底。

“她就是那个和「理性之钥」匹配度很高的新生？”

“体征数据和思维波纹看起来很普通啊……是不是系统误判？”

“为什么？就凭那缕紫色的头发？”

听着这些议论，诺维拉跟在哲人身后，走向那个为她预留的、最靠近讲台的位置。科技感的白色桌面在她坐下时自动亮起，显示出一行小字：

“访问权限：临时。关联：阿波罗银弓（适配度：92.7%）。”

她将这串数字所带来的重量与周围的目光一同承受下来，然后，第一次，主动挺直了背脊。

哲人站上讲台，有力地击掌两次，方才议论纷纷的各学科顶尖人才们瞬间正襟危坐。

“四年淬炼，你们的理性已臻化境。”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基石般砸入每个人的认知底层，“今日，你们将窥见世界的终极真实——也因此，将目睹人类悬于其上的深渊。”

“我们已站在存在的延界。人类已站在虚无的岸边。”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诺维拉身上，仿佛两道聚光灯。“而她——”

“——她是此刻，人类文明最后的、唯一的「答题人」。”

空气凝固了。

“让我们，一同见证；让我们————为人类的救世主致以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