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依然毒辣，照得人睁不开眼。林陌站在主席台侧边，手中的纪律检查表已经记了三个名字。作为学生会纪律委员，开学典礼的秩序检查是他每学期伊始的固定任务。
"高二（7）班，缺席一人。"林陌在表格相应位置画了个圈，笔尖在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他抬头看了眼班级队列，班主任李老师正焦急地张望着校门方向。
校园围墙外传来一阵窸窣声，林陌敏锐地转头。只见一个身影利落地翻过围墙，落地时校服外套随风扬起，像一面叛逆的旗帜。那人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就对上了林陌的视线。
"同学，你是高二（7）班的？"林陌快步走过去，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翻墙的男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怎么，学生会现在连这个都管？"
阳光穿过树叶间隙，在那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陌注意到他右耳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校牌歪歪扭扭地别在衣领上——程阳，高二（7）班。
"开学典礼迟到，翻越校园围墙，校服穿着不规范。"林陌一项项记录，声音平静得像在朗读课文，"根据校规，你需要接受处罚，我也有权管理。"
程阳撇了撇嘴，伸手就要去抢记录本："喂，用不着这么认真吧？我又不是第一个翻墙的。"
林陌轻松避开，手指不经意擦过对方手腕，触到一片温热。他微微皱眉："下午放学后到体育器材室整理器材，我会检查。"
"哈？"程阳瞪大眼睛，"就因为我迟到了五分钟？"
"七分钟。"林陌看了眼手表，"而且你选择了危险的入场方式。"
主席台上，校长的讲话通过扩音器传来："...新学期，新气象..."
程阳突然凑近一步，林陌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混着一丝晨跑后的汗味。"学生会的大人，"程阳压低声音，呼吸几乎拂过林陌耳畔，"通融一下？我请你喝奶茶。"
林陌后退半步，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热："再加一条，试图贿赂学生会干部。现在你可以选择去操场参加典礼，或者直接去和老师处解释。"
程阳的表情僵住了，他盯着林陌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你厉害。"他转身往操场走去，又回头补了一句："器材室是吧？我等着看你能找出多少毛病。"
林陌看着那个背影，注意到程阳走路时肩膀微微晃动的样子，像只不服管教的小兽。他低头在记录本上又添了一行：态度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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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林陌收拾好书包径直前往体育器材室。推开门时，他看到程阳正百无聊赖地踢着一只篮球，器材柜门大敞，各种球类散落一地。
"这就是你整理的成果？"林陌环顾四周。
程阳耸耸肩："反正明天还会被弄乱。"他弯腰捡起一个排球，随手抛向林陌，"接好，纪律委员大人。"
林陌下意识接住，指尖陷入球面柔软的皮革中。他注意到程阳的手腕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体划过。
"篮球按大小排列，排球和足球分开，羽毛球拍要检查线有没有松动。"林陌放下排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清单，"这是标准流程，完成一项打一个勾。"
程阳接过纸条，眉毛几乎要飞进刘海："你是机器人吗？连整理器材都有流程图？"
"效率最大化而已。"林陌走向器材柜，"我帮你一起做，早点结束。"
"不用你假好心。"程阳嘟囔着，却还是跟了过来。
两人沉默地工作着，体育器材室弥漫着橡胶和灰尘的气味。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林陌偶尔抬头，看到程阳专注地检查羽毛球拍的样子，与白天那个玩世不恭的形象判若两人。
"你为什么翻墙？"林陌突然问。
程阳的手指顿了一下："睡过头了呗。"
"正门有登记处，迟到只需要登记姓名班级。"
"然后被班主任叫家长？谢了，不必。"程阳把最后一个排球放好，"搞定。我可以走了吧？"
林陌检查了一遍，意外地发现程阳做得相当认真，连最容易被忽略的跳绳都按颜色分类好了。他点点头："可以了。"
程阳吹了声口哨，抓起书包就要离开。
"明天开始，连续三天都要来。"林陌补充道。
"什么？！"程阳猛地转身，"不是说今天做完就行吗？"
"这是学校规定的。"林陌平静地说。
程阳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林陌，你真有意思。"他摆摆手离开，声音飘在身后，"明天见，纪律委员大人。"
林陌站在原地，器材室的门晃动着，将程阳的背影切割成碎片。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检查表，在"程阳"这个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星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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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完最后的记录，已是黄昏时分。林陌穿过空荡荡的校园，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经过音乐教室时，一阵钢琴声飘了出来，旋律忧郁而深沉。
林陌停下脚步。这个时间，音乐教室应该已经锁门了。他轻轻推开门缝，看到程阳坐在钢琴前的背影。那个白天里嬉皮笑脸的男生，此刻脊背挺直，手指在琴键上流畅地移动，奏出的曲子复杂得超乎想象。
林陌屏住呼吸。这是肖邦的《夜曲》，他母亲生前最爱的曲子。程阳弹得并不完美，几个音符甚至弹错了，但情感充沛得令人心颤。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程阳的肩膀垮了下来，他低头看着琴键，一动不动。
林陌下意识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碰到了门框。程阳猛地回头，两人四目相对。
"你..."程阳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恼怒，"偷听别人很有意思？"
"我只是路过。"林陌实话实说，"你弹得很好。"
程阳"啪"地合上琴盖："少来。我知道你们学生会的人怎么看我，'问题学生程阳'，对吧？"
林陌没有回答。夕阳透过窗户照在钢琴上，映出一层金红色的光晕。他看到琴盖上贴着一张褪色的贴纸，是某个乐队的标志。
"你会弹《星空》吗？"林陌突然问。
程阳愣住了："什么？"
"一首流行钢琴曲，旋律很简单。"林陌走到钢琴旁，犹豫了一下，在琴键上按了几个音符，"大概这样开头。"
程阳盯着林陌修长的手指，表情变得复杂："没想到纪律委员大人也懂音乐。"
"略知一二。"林陌收回手，"我该走了。"
"等等。"程阳叫住他，"你...不会把今天看到的说出去吧？"
林陌摇头："这不违反校规。"
程阳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林陌离开时，听到钢琴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一首欢快的小调，像是刻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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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自习，班主任李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程阳，从今天起你协助学生会筹备秋季运动会，作为你昨天违纪的后续处罚。"
程阳猛地抬头："什么？我不是已经整理器材室了吗？"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林陌同学认为你有'未被发掘的组织能力'。"
全班哄堂大笑。程阳转头看向教室后排的林陌，后者正专注地记笔记，连头都没抬。
"具体由林陌安排。"李老师补充道，"好好表现，程阳。"
下课铃响，程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陌桌前："你什么意思？"
林陌合上书本："运动会需要人手。"
"所以你就特别'关照'我？"程阳压低声音，"因为昨天撞见你偷听我弹琴？"
林陌终于抬头，晨光中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器材室整理得很好，证明你有能力做好事情，只是平时不愿意做。"
程阳语塞，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放学后学生会办公室见。"林陌站起身，比程阳高了小半个头，"别迟到。"
看着林陌离开的背影，程阳摸了摸右耳上的那颗黑痣，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这个纪律委员，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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