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签到表按班级分类，然后核对各项目报名人数。"林陌将一叠文件放在程阳面前，日光灯在他镜片上反射出冷光，"有问题的名单用红笔圈出来。"
程阳歪坐在椅子上，校服领口敞着："这么简单的事，你自己做不行吗？"
"这是你的处罚内容。"林陌头也不抬地继续批改手中的文件，"做完才能走。"
窗外传来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夹杂着学生们的欢笑。程阳盯着林陌低垂的睫毛，突然伸手将那叠文件打乱："哎呀，不小心。"
纸张散落一地，有几张滑到了柜子底下。程阳靠在椅背上，挑衅地看着林陌。
林陌放下笔，缓缓蹲下身开始捡文件。他的动作一丝不苟，连角落里的纸张都仔细抽出来，按原有顺序重新排列。程阳看着他微微泛白的指尖，突然有些烦躁。
"给。"林陌将整理好的文件重新放回桌面，声音平静得令人恼火，"再掉一次，就再加一周的处罚。"
程阳咬住下唇。这个人是没有脾气的机器人吗？
"我去仓库清点奖品。"林陌看了眼手表，"半小时后回来检查你的进度。"
门关上的瞬间，程阳抓起笔狠狠戳在纸上，戳出一个窟窿。他瞪着那个洞，莫名其妙想起昨天音乐教室里林陌按在钢琴上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是为弹琴而生的手。
仓库里，林陌将一箱箱奖品搬出来清点。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他摘下眼镜擦了擦。程阳故意捣乱的样子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明明可以好好做事，却偏要装出恶劣的模样。
"需要帮忙吗？"轻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刘诗涵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瓶冰镇饮料。
"不用，快完成了。"林陌重新戴上眼镜。
刘诗涵走进来，不由分说地将饮料塞给他："这么热的天，别中暑了。"她凑近看了看清单，"奖品的数量核对完了？我帮你一起搬回去吧。"
林陌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谢谢，但这是分配给程阳的任务。"
"那个问题学生？"刘诗涵撇撇嘴，"我看他早跑了吧。"
"他没有。"林陌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我的意思是，处罚期间擅自离开会加重处分。"
刘诗涵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陌哥，你对他太严格了。其实这些杂事我们分摊一下就好..."
"规定就是规定。"林陌合上登记册，"我先回教室了。"
推开门时，他意外地看到程阳正埋头核对名单，桌上整齐地放着分类好的表格。听到动静，程阳猛地抬头，两人目光相撞。
"做完了？"林陌问。
程阳把最后一张表格推过来："自己看。"
林陌仔细检查了一遍，竟然一个错误都没有。他抬眼看向程阳，对方正转着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出卖了他。
"不错。"林陌简短地评价，"明天同一时间，搬运奖品。"
程阳的笔掉在桌上："喂！不是说只做文书吗？"
"运动会的所有准备工作都是关联的。"林陌推了推眼镜，"有问题吗？"
程阳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行啊，不过我要你一起搬。"
刘诗涵站在门口，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陌哥，陈老师找你。"
林陌点点头，对程阳说："明天见。"
程阳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刘诗涵几乎要贴到林陌身上。他莫名感到一阵烦躁，抓起书包甩在肩上。走廊上，几个女生正窃窃私语。
"...听说林陌爸爸是校董？难怪老师都让他三分..."
"...去年全省物理竞赛特等奖，直接被保送的那种..."
"...冰山会长啊，从来没见他对谁笑过..."
程阳放慢脚步。校董之子？保送生？他想起林陌一丝不苟的举止和那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突然觉得合理起来。这样的人，和自己根本是两个世界。
第二天中午，程阳啃着面包晃到仓库，发现林陌已经在清点物品了。阳光从高窗洒进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
"迟到了十二分钟。"林陌头也不抬地说。
程阳三两口吞下面包："又没规定具体时间。"他走近看了看清单，"这些都要搬去主席台？"
"嗯。"林陌递给他一副手套，"易碎品小心轻放。"
程阳故意不接："大男人戴什么手套。"
林陌的手悬在空中片刻，默默把手套放回箱子。两人沉默地开始搬运，纸箱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程阳故意走得很快，让林陌不得不加快步伐跟上。
"第三箱是玻璃奖杯。"林陌提醒道，"别跑那么快。"
程阳充耳不闻，反而在转弯处故意急停。林陌猝不及防撞上来，两人的胸膛隔着纸箱相贴，程阳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颈间。
"你干什么？"林陌低声喝道，但程阳注意到他的耳尖红了。
"你自己不看路。"程阳反驳，却没有立即退开。这个距离下，他能闻到林陌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混合着纸张的墨香。奇怪的是，这种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去过的图书馆——安静、有序，与他混乱的生活截然不同。
林陌率先后退一步，眼镜歪在一边，显得有些狼狈："幼稚。"
程阳的心跳莫名加速，他抓起另一个箱子："彼此彼此，冰山会长。"
林陌猛地抬头："你叫我什么？"
"全校都这么叫啊。"程阳咧嘴一笑，"不知道吗，校董大人家的公子？"
林陌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搬你的东西。"
接下来的工作两人都异常沉默。程阳偷瞄林陌紧绷的侧脸，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但为什么要后悔？他本来就和这个优等生不是一路人。
搬完最后一箱，林陌突然问："你初中参加过机器人比赛？"
程阳的手一抖，差点打翻箱子："谁告诉你的？"
"学生档案。"林陌直视他的眼睛，"省级一等奖，很厉害。"
程阳感到一阵刺痛，像是旧伤疤被突然揭开："那又怎样？"他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调查我很有意思？"
林陌似乎没料到他的反应："只是偶然看到..."
"少来！你们这种人，最喜欢翻别人的过去指手画脚！"程阳一把扯下胸牌扔在地上，"处罚是吧？爱记过就记过，老子不奉陪了！"
林陌愣在原地，看着程阳怒气冲冲的背影。他弯腰捡起那个胸牌，上面程阳的照片笑得阳光灿烂，与现在判若两人。
"陌哥！"刘诗涵小跑过来，"陈老师说奖品数量不对...咦，程阳呢？"
"走了。"林陌握紧手中的胸牌，"我来核对。"
刘诗涵凑近一步："那个程阳是不是又惹事了？要我说，这种学生就该..."
"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林陌打断她，"档案显示他初中成绩很好，还获得过..."
"档案都是过去的了。"刘诗涵不以为然，"现在他就是个问题学生。陌哥，你太认真了，对付这种人我有经验..."
林陌突然感到一阵烦躁："我去找陈老师。"他快步离开，没注意到刘诗涵阴沉下来的表情。
放学后的音乐教室，程阳重重地砸着琴键，不成调的旋律在空荡的教室里回响。他满脑子都是林陌说"省级一等奖，很厉害"时的表情——那种发现实验室小白鼠会按杠杆的惊讶。
"混蛋..."他一拳砸在琴键上，发出刺耳的杂音。
门突然被推开，刘诗涵抱着记录本站在门口："果然在这里。"她走进来，"学生会正在找你，运动会彩排缺人手。"
程阳头也不抬："不去。"
"由不得你。"刘诗涵冷笑，"林陌给你求情，说你有'特殊才能'，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程阳的手指停在琴键上方："他...求情？"
"装什么傻。"刘诗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警告你，别以为攀上学生会会长有什么好处。林陌家什么背景你知道吗？他将来是要出国的，跟你这种..."
程阳"啪"地合上琴盖："带路吧。"
刘诗涵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程阳跟在她身后，摸了摸右耳上的黑痣。他突然很想知道，林陌还从档案里看到了什么。
操场上的彩排已经开始了。林陌站在主席台指挥，看到两人一起走来时明显怔了一下。程阳挑衅地冲他挑眉，故意大声说："会长大人，我来'回报'你了！"
周围几个学生发出窃笑。林陌的耳根又红了，但声音依然平稳："去帮忙布置跳高场地。"
程阳敬了个夸张的礼："遵命，会长大人！"
转身时，他听到刘诗涵小声对林陌说："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费心..."
林陌回了句什么，程阳没听清。但他突然很期待明天的处罚时间了——这个"冰山会长"的秘密，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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