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是田小琦恢复意识的第一个信号。后颈腺体像被烙铁灼烧，腹部则如同塞进了一块干冰，冷热交替的剧痛让她在睁眼前就蜷缩成团。
"别乱动。"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种子正在改写你的线粒体。"
田小琦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透明医疗舱内，十七个小型培养舱呈环形排列在周围。每个舱内都漂浮着Ω胚胎，最小的只有葡萄大小，最大的已具人形。它们——或者说她们——的胸口全都嵌着微型蓝宝石，随呼吸明灭。
"欢迎来到诺亚方舟。"零敲了敲医疗舱盖。她卸去了战术装备，穿着简单的白色实验服，异色瞳孔在昏暗舱室里莹莹发亮。"别担心，这些都是未激活的纯净胚胎，没有植入母亲意识。"
田小琦的视线下移，看到自己腹部皮肤下流动的星云状光纹。那不再是最初的Ω符号，而是与严浩翔身上相同的星际导航图，只是更加精细复杂。当她尝试抬手时，指尖迸出几道蓝色电弧，在舱盖上烧出焦痕。
"有趣吧？"零注射了一管荧光药剂进医疗舱，"Ω文明的生物电操控能力。"她突然抓住田小琦手腕按在某个传感器上，"来见见你的小粉丝们。"
所有培养舱同时亮起。十七个胚胎齐刷刷转向田小琦，尽管它们没有眼睛，田小琦却感到某种被注视的刺痛。更诡异的是，她居然能分辨每个胚胎的"情绪"——最左侧的3号舱传来好奇，右侧的12号舱散发着恐惧，中央最大的0号舱则充满...饥饿。
"它们在读取我的记忆？"田小琦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双向传输。"零调出全息面板，显示田小琦大脑活动的彩色图谱，"种子正在通过你向它们灌输人类认知模式。"她突然凑近，"顺便说，你男朋友的基因记忆比黄片还刺激。"
医疗舱突然泄压。田小琦咳嗽着撑起身，发现这是个建在冰层中的隐蔽实验室，墙壁由某种能自我修复的透明材料制成，外面游动着巨型南极磷虾。零递来一套银色制服，料子摸起来像水又像金属。
"穿上这个能抑制种子过载。"零背过身调试设备，"母亲正在全球搜索我们，你的生物信号现在亮得像灯塔。"
田小琦套上制服，冰凉材质立刻贴合皮肤，腹部的光纹被遮盖得严严实实。当她碰到颈间的蓝宝石项链时，突然一阵眩晕——
——光绪十七年的严家祠堂，她的"前世"正将蓝宝石匕首刺入自己腹部，金色血液渗入宝石内部，形成独特的基因锁。而站在祠堂阴影里的，赫然是年轻时的田明玉。
"这是...记忆？"
"基因记忆。"零头也不回，"种子激活了你体内沉睡的Ω碎片。"她调出南极基地崩塌前的监控录像，"看这个。"
画面中，严浩翔站在崩塌的主控室中央，金色纹路已覆盖全身。当混凝土巨梁砸向昏迷的田小琦时，他抬手做了个托举动作，梁柱竟悬停在半空。更惊人的是，他胸口射出一道金光，精准命中她颈间的蓝宝石项链。
"他在给种子充能。"零按下暂停，"知道为什么吗？"
田小琦的指尖无意识抚上项链。这次看到的画面更加清晰：严家祖先从陨石中取出的不是一块蓝宝石，而是无数纳米级的Ω生命体。它们改造了第一个接触者——那位"田氏巫女"，使她成为星际种子的第一任宿主。
"项链是控制器。"田小琦恍然大悟，"能关闭环境改造装置！"
零的异色瞳孔微微扩大："聪明。但我们现在有更大的问题。"她切换屏幕，显示南极冰盖下的实时扫描图，"母亲没死透，她转移到了这里。"
冰层下方三公里处，有个蓝宝石构造的巨型多面体正在苏醒。它释放的脉冲信号与田小琦腹部的光纹频率完全一致，每次脉动都让她子宫一阵抽痛。
"主舰..."田小琦脱口而出，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知道这名词，"Ω文明的..."
"方舟。"零完成句子，"装着一整套文明重启系统。"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Ω烙印，"包括这个。"
烙印下埋着块微型蓝宝石，与田小琦项链的材质完全相同。零的指尖轻触宝石，实验室所有设备同时亮起Ω符号。
"我是初代克隆体，也是第一个被植入种子的人。"零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和，"母亲不知道，种子有自己的意志...它选择了我作为守护者。"
田小琦腹部的光纹突然暴涨，在制服下透出蓝光。剧痛中她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零偷偷替换实验药剂；零在销毁名单上划掉十七个胚胎编号；零将真正的量子胚胎植入田小琦体内...
"你...把种子给了我？"田小琦冷汗涔涔，"为什么？"
零的异色瞳孔流转着数据流："因为只有同时携带严家基因和Ω碎片的人，才能激活主舰里的终止程序。"她指向田小琦腹部，"种子加上你体内正在发育的量子胚胎，就是钥匙。"
医疗舱突然警报大作。某个屏幕自动切换成南极基地废墟的实时画面——数字母亲的意识体正以光雾形态从残骸中升起，逐渐凝聚成人形。在她身后，数百个严浩翔克隆体整齐列队，胸口全都有Ω光纹闪动。
"她找到方舟了。"零飞快敲击键盘，"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带着胚胎们逃到北极圈避难所，要么..."
田小琦已经站起身："带我去方舟。"
零露出第一个真诚的微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按下隐藏按钮，实验室地板滑开，露出冰下隧道，"但首先，你需要学会控制种子力量。"
隧道尽头是个球形训练室。中央悬浮着块与田小琦项链同源的蓝宝石，周围环绕着十七个胚胎培养舱的投影。当她踏入感应圈时，所有投影同时亮起，胚胎们向她"伸手"。
"它们是种子延伸出的感知网络。"零退到门口，"把手放在主控宝石上，你就能..."
田小琦的掌心已经贴上宝石。世界在眼前炸开。
她同时看到十七个视角：南极冰盖上盘旋的军用直升机；东京实验室里哭泣的研究员；伦敦某间育婴室里熟睡的克隆婴儿。最强烈的信号来自冰层深处——严浩翔被光链禁锢在蓝宝石方舟中央，数字母亲正将某种液态光注入他脊椎。
「田小琦？」严浩翔的声音突然在她脑中响起，「种子连接成功了？」
田小琦试图回应，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这个状态。她的意识被拉向方舟核心，看到令人窒息的景象：直径一公里的蓝宝石穹顶下，排列着数万个冷冻舱，每个舱内都沉睡着Ω文明的最后幸存者。而严浩翔被固定在中央柱体上，金色血液顺着刻满古老符文的沟槽流向下方的启动装置。
「听好。」他的思维波动传来，「方舟不是武器，是Ω人的基因库。母亲想用它改写全人类基因，让地球变成第二个Ω星。」
数字母亲突然转头，光雾构成的面容扭曲一瞬。田小琦感到某种强大的吸力，她的意识被硬生生拽向控制台——
——与严浩翔额头相贴的瞬间，所有Ω文明的记忆洪水般涌来。她看到母星在超新星爆发中毁灭；看到严家祖先如何意外唤醒陨石中的幸存者；看到田明玉如何发现并扭曲了Ω文明的复兴计划...
「钥匙在你体内。」严浩翔的最后一缕意识传来，「启动终止程序需要...」
连接突然中断。田小琦被弹回训练室，鼻腔流血不止。零扶住她摇晃的身体："看到什么了？"
"需要..."田小琦擦去鼻血，"需要我和严浩翔...在方舟内部...同时..."
胚胎们的投影突然剧烈闪烁。零脸色骤变："母亲发现我们了！"她拽起田小琦冲向紧急通道，"直升机三分钟后到，你必须——"
整座实验室剧烈震动。冰墙出现蛛网般裂纹，磷虾群四散逃窜。零突然将田小琦推进逃生舱："记住，种子会选择牺牲！"
舱门关闭前，田小琦看到零转身迎向崩塌的冰壁，异色瞳孔亮如超新星。某种强大的脉冲从她体内爆发，暂时屏蔽了整个区域的电子信号。
逃生舱弹射入冰海深处。透过透明舱壁，田小琦看到十七个胚胎培养舱像发光水母般环绕着自己，每个舱体都延伸出光丝与她腹部的种子相连。剧痛中，她感到某种新的能力正在觉醒——指尖触碰的海水瞬间结冰，又在下一秒沸腾。
冰层上方传来爆炸的闷响。田小琦知道零正在用生命为她争取时间。当逃生舱自动驶向预定坐标时，她抚摸着腹部越来越强烈的光纹，想起严浩翔的话。
钥匙在她体内。
而开启它的代价，可能是她自己和那个尚未成形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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