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修复

2157年的新京市，雨水顺着"记忆方舟"诊所的玻璃幕墙蜿蜒而下，将霓虹灯光折射成模糊的色块。齐语将额头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感受着外界喧嚣被隔绝后的宁静。她的诊所位于城市第七十三层，足以避开地面永不停息的鸣笛与广告飞行器。

"齐医师，您最后一位预约到了。"人工智能助手NIM的声音从天花板传来。

齐语转过身，白大褂下摆划出一道弧线。她习惯性地将散落的黑发别到耳后，露出左耳上那枚小小的银杏叶耳钉——这是她为数不多坚持的个人装饰。

"让他进来吧。"

门滑开的瞬间，齐语就感受到了不同。大多数来记忆修复诊所的人都带着某种脆弱感，像是被记忆创伤抽走了脊梁。但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却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而警惕。

"祁森？"齐语示意他坐在治疗椅上，"您的病历显示是军方转介？"

男人点头，动作精准得像是计量过。他脱下军装外套时，齐语注意到他右臂上植入的记忆芯片接口——那不是民用型号，而是最新一代军用强化型。

"我需要恢复最近三个月的记忆链路。"祁森的声音低沉平稳，"高危任务导致的创伤性阻断，不影响基础功能，但任务细节出现断层。"

齐语启动全息投影，淡蓝色的神经图谱在两人之间展开。当她将扫描仪对准祁森的太阳穴时，发现他的瞳孔轻微收缩——典型的创伤后应激反应。

"放松，这只是常规扫描。"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不会疼。"

随着扫描深入，齐语的眉头逐渐皱起。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记忆损伤，而是有人用专业手法删除了特定片段，并在剩余记忆上叠加了至少三层加密。

"祁先生，您的记忆不是受损，是被刻意修改过。"齐语调出几个异常节点，"这些加密模式很特殊，我需要您的安全权限才能继续。"

祁森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你能看出加密模式？"

"当然，这是我的工作。"齐语指向一段红色标记的记忆链，"看这里，正常的记忆衰减是树状分散，而这种切割痕迹明显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当她的手指无意中划过某个加密节点时，一段全息影像突然迸发出来：一个与她长相完全相同的女子站在实验室里，手中拿着某种发光的晶体。

祁森猛地站起，治疗椅被撞得后退半米。"停止扫描。"他的声音里带着齐语从未听过的紧绷，"立刻停止。"

齐语迅速关闭设备，但那个画面已经烙在她的脑海里。相同的五官，不同的气质——画面中的"她"穿着实验服，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

"我想今天就到这里。"祁森重新披上军装，"明天同一时间可以吗？"

齐语点头，专业素养让她压下满腹疑问："我会准备更温和的介入方案。但祁先生，您必须明白，如果继续发现这种级别的加密，我需要更完整的背景资料才能确保治疗安全。"

祁森在门口停顿片刻："你知道为什么记忆是最危险的武器吗，齐医师？"

没等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因为它能让人忘记自己是谁，又该为什么而战。"

门关上后，齐语立刻调出刚才的扫描备份。那段意外触发的记忆已经被某种自毁程序删除得干干净净，只有她脑海中的画面证明它曾存在过。

NIM的声音突然响起："齐医师，检测到诊所网络有异常访问痕迹，需要报告网络安全局吗？"

齐语凝视着祁森坐过的椅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银杏耳钉："不，先不要。给我调出过去三个月所有关于记忆加密技术的公开研究，特别是军方相关项目。"

窗外，雨越下越大，整座城市在雨幕中扭曲变形，就像她刚刚触及的那段陌生又熟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