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奏鸣曲

开学典礼的早晨，阳光正好。

我坐在礼堂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这是我最喜欢的位置——既不会太显眼，又能清晰看到舞台。膝盖上摊开的笔记本已经写满了半页，记录着校长讲话中几个可能成为诗眼的词汇："绽放"、"邂逅"、"启程"。

"接下来，有请新生代表，高一(7)班齐洛同学发言。"

礼堂里突然爆发出一阵不寻常的掌声，尤其是女生区域。我抬头，看见一个高挑的男生走向讲台。他走路的姿态很特别，不紧不慢，像是随身携带着自己的节奏。

"各位老师、同学，上午好。"

他的声音像夏末清晨的风，清冽中带着一丝暖意。我下意识在笔记本上写下："声音是有形状的，他的声音像梧桐叶的轮廓。"

"作为新生，我很荣幸能参与明德中学七十周年校庆。校长刚才提到，今年校庆将举办音乐剧《青春奏鸣曲》，面向全校招募演员和乐队成员..."

我的注意力被"音乐剧"三个字吸引。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笔记本边缘，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场景。高二(3)班宁悦的奇幻世界，总是这样不请自来。

"宁悦，班主任找你。"典礼结束后，班长拍了拍我的肩膀。

办公室里，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校庆音乐剧需要原创剧本，文学社推荐了你。听说你初中就写过小说？"

我攥紧了手中的笔记本，纸张发出轻微的抗议声。"只是些练笔..."

"正好发挥你的才华。"李老师笑得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下午三点去音乐教室开筹备会。"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音乐教室的窗户，在黑白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提前二十分钟到达，教室里空无一人。钢琴盖开着，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按下一个C和弦。

"这个音准有些偏差。"

我猛地缩回手，转身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新生代表齐洛。他走近钢琴，修长的手指在刚才我按过的琴键上弹了一组音阶。

"中间三个键略微走音。"他抬头，琥珀色的眼睛直视我，"你是来参加音乐剧筹备会的？"

"嗯。我是负责剧本的宁悦。"

"齐洛。"他微微点头，"音乐指导。"

我注意到他说"音乐指导"时，语气中没有炫耀，就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他的目光落在我摊开的笔记本上，那里写着一段主角独白。

"'青春是未完成的交响乐'..."他轻声念出来，然后突然说，"如果用'协奏曲'代替'交响乐'呢？更突出个体与时代的对话。"

我的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这个建议确实更贴切，但我不习惯陌生人随意翻看我的创作，更不习惯他们擅自修改。

"我会考虑的。"我合上笔记本，声音比预想的要冷。

陆续有人进入教室，会议开始了。我坐在角落，时不时记下几个点子，但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飘向齐洛。他发言不多，但每次开口都切中要害，对音乐风格的理解令人惊讶地成熟。

会议结束后，我刻意留到最后。确认教室里空无一人后，我再次走向那架钢琴。脑海中盘旋着一段旋律，我尝试用单手在低音区弹出来——这是我在失眠时常哼的调子，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这是原创？"

我吓得几乎从琴凳上跳起来。齐洛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乐谱，显然是因为忘了东西而折返。

"我...我只是..."血液涌上脸颊，我匆忙起身，笔记本从膝盖滑落也顾不上捡，几乎是逃出了音乐教室。

直到跑出艺术楼，我才发现笔记本不见了。那里面不仅有剧本构思，还有三年来写下的所有诗歌和随笔。我蹲在梧桐树下，把发烫的脸埋进臂弯。

"这是你的吧？"

一双白色运动鞋出现在视线里。我抬头，齐洛拿着我的笔记本，逆光中的轮廓像是镀了一层金边。我伸手去接，他却没立即松开。

"第32页的诗，《午夜收音机》，如果第二段押ang韵会更流畅。"说完，他把笔记本还给我，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翻开那页诗。他是对的，那个突兀的i韵确实破坏了整体的流动感。但更让我心惊的是——他居然记住了页码？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踩着他的影子往回走，心想这个齐洛，真是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