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的答案

苏晚的耐心和执着，在数院是出了名的。无论是攻克难题还是追求目标。几次三番的“偶遇”和学术探讨邀请被林筱以各种理由（通常是真实的忙）淡然避开后，她终于在一个周五的傍晚，直接将林筱堵在了实验室楼下。

“林师兄，”她站在渐起的秋风中，穿着依旧得体，笑容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聊几句？关于上次项目那个收敛性的问题，我有点新的想法，想和你探讨一下。就十分钟。”她祭出了学术讨论的旗帜，这是最能接近林筱的方式。

林筱看了看腕表，又看了看她明显带着坚持的眼神，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可以。去湖边吧，安静。”

夕阳将未名湖染成一片暖金色，波光粼粼。湖边没什么人，只有风吹过枯荷的沙沙声。

两人沿着湖岸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苏晚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下定决心，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直面林筱。她脸上的学术性伪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不甘、委屈和最后一丝希冀的复杂情绪。

“林筱，”她不再叫“师兄”，声音微微发颤，却努力保持着镇定，“那些传闻……你澄清得很彻底。”她这句话带着明显的控诉意味。

林筱停下脚步，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仿佛早料到会有此一问：“陈述事实而已。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影响工作和学习效率。”

他冷静得像在分析一道数学题。

苏晚被他的直接和冷静噎了一下，胸口起伏着，像是积压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我不明白！林筱，我到底哪里不好？成绩、科研、外貌……我自认并不差，也从未掩饰过对你的欣赏。为什么你连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给我？甚至连尝试一下都不肯？”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倔强地昂着头，维持着最后的骄傲。

这是她憋了很久的问题。她不相信有人能对她的主动和优秀完全无动于衷。

林筱沉默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既无厌恶，也无怜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似乎在组织语言，确保精准无误。

片刻后，他才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清晰，像在陈述一个公理：

“苏晚，你的优秀是客观事实，与我是否‘喜欢’你，并无逻辑关联。”

他用了“喜欢”这个词，直接而坦率。

“感情不是学术竞赛，不存在‘哪里好’就应该被喜欢的定理。”他继续道，语气冷静得像在推导公式，“我对你没有超出同学和同门之外的情感诉求，这是目前唯一确定的事实。尝试与否，基于不存在的初始条件，无法导出有效结果，只会增加无谓的时间成本和情绪损耗。”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代码，一层层剥开苏晚所有的武装和期待，直指核心——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不需要理由。

苏晚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预想过很多种拒绝，却没想到是如此绝对、如此不留丝毫幻想的理性剖析。

“所以……就只是因为‘没感觉’？”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无力感。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优势，在“没感觉”这三个字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可以这么理解。”林筱微微颔首，并没有因为她的失态而软化态度，“你的时间和精力很宝贵，应该投入到更有价值和回报率的事情上，而不是消耗在一段不可能有结果的单向期望里。这是最优化选择。”

他甚至给出了“最优化”的建议。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沉入地平线，湖畔的风骤然变得寒冷刺骨。苏晚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冷静得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男人，终于清晰地认识到，她所有的热情、所有的期许，撞上的是一堵毫无缝隙、也绝无可能融化的冰墙。

她所有的骄傲和自信，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击碎。她低下头，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眼眶是红的，但眼神里却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被彻底拒绝后的空洞和麻木。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是一种死寂的平静，“谢谢你……如此清晰的答案。打扰了。”

她不再看林筱，转过身，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和决绝。

林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抬手推了推眼镜，仿佛只是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逻辑问题，然后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步伐平稳地离开了湖边。

未名湖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声呜咽，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尖锐的交锋从未发生。一个清晰无比的答案已经给出，斩断所有暧昧与可能。界限之外，是他绝不会踏入的领域。而界限之内，是他永不紊乱的理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