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收拾东西的那天晚上,姐妹俩沉默的躺在床上,心知肚明互相没有睡,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江棠翻了个身,平静的看着窗外。
她想把家里的事情告诉桑榆,但是一想到桑榆清澈的笑她就一个字也不想说。
她感觉自己像一口大锅,攒着一锅沸腾的水,却怎么也拿不下锅盖,半满半溢着流露着些许悲伤。
那是一个月色微凉的晚上,月光很亮,她似乎能看清后面每一根杂草随风轻轻颤抖或舒展开来。
江家不是很大,是平房,带着很破旧或者说沉默的气息,进门就是厨房和餐桌,再往里走,左边是主卧,右边是次卧,姐妹俩住在一起,推开次卧的窗,能看见后院杂草丛生反而显得格外生机,月色照在坑坑洼洼的水坑上,波波粼粼的泛起一层涟漪。前院被种了一些容易养活的菜,后院却实在没时间打理。
每次江棠看向后院,内心总是会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力感。
主卧的灯开的敞亮。
江父把烟掐在手里,另一只手却在口袋里用力摁住打火机,他不知所措的看着妻子熟练的收拾衣服,依稀记得妻子结婚前的少女模样,这几年仿佛只是一枕槐安,连两个女儿他都觉得陌生。
每天的家务琐事,却像一把生硬的刻刀,随着时间在江母脸上刻出苍老或是疲倦的痕迹,但是爱却让她棱骨分明的脸在暖橘色的灯光下凭增一份柔和。
“明天我骑车送你出村。”
“那辆单车都是恋爱的时候坐的了,太旧了,棠棠黎黎都不一定骑得了,还是算了。你腰不好,就歇着吧。”江母体贴的笑着,“就是老了,接受就成,这有啥的?人要是不老,不就成老不死的了?”
江父看着妻子却笑不出来,只能牵了牵嘴角。
“你早点睡吧。”江母看着丈夫的神情也心酸了起来,“你之后可得给丫头们做饭,还要做家务。想看看我平时在家有多苦。”
“我知道你苦…”江父躺了下来,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合了合眼,“你明个要坐一天大巴,早点歇。”
江棠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睡得很不安稳,梦见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梦见父亲不停的抽着烟,或者母亲不停的在收拾东西,妹妹静静的站在门口,还有桑榆对着她不断的笑…她有点不自在,不停的醒又不停的睡,直到熬到了天亮。
“妈!”她走出房门,心里还是很不安稳,轻轻叫了一声。
江母在厨房里,宽大的衬衣裹着瘦弱的肩膀来回动着,江父看着妻子,对着窗外抽烟。
江母回过头,故作轻松的样子:“棠棠,起来了。”
江棠内心莫名恐惧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不应该这么害怕分离才对。
早餐就在餐桌上,有些变形的不锈钢盆装着滚烫的稀饭,汹涌的热气争先恐后的窜上房顶,旁边的盘子里是微焦的荷包蛋和榨菜、红腐乳。
江母端了一盘小饼走出来,“吃这个,热的。”
“吃完了去上学吧。”江母定定的看着江棠的脸愣神,江棠却奇怪的没有感觉很别扭。
江棠上高一,妹妹才初二,所以江棠早很多去上学。
她看着滚烫的稀饭却没什么食欲,只是抓了一个小饼,沾了沾腐乳,一口一口定定的咬着。
“妈!”江棠抓了一个饼站在门口,忍不住回头喊了一声,“我去上学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