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七月的风裹挟着暑气拂过，校园里的香樟树被烘得愈发翠绿。北方的高中开学早，中考结束才半个月就迎来了报道和军训。太阳像个炽热的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少男少女们在阳光下挥洒着汗水，心中满是期待，又夹杂着些许不安，那些情绪像藤蔓般盘曲、缠绕，在心底杂乱无章地生长。

陈冉帛的军训教官胖乎乎的，说话时总爱在普通话里掺杂些方言，别有一番个性。在总教官看不到的地方，他总是悄咪咪地给这群学生争取些休息的机会。陈冉帛心中的紧张，也随着教官那一句句玩笑话渐渐消散。大家从不同的学校汇聚于此，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聊班主任严到逆天的种种事迹，聊朋友间的趣事，还聊青春里让人脸红心跳的八卦，高中生活就在这样紧张又时而欢快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杰伦，快过来，这儿没人！”学校食堂里，一个女生扯着嗓子喊住了陈冉帛。女孩是在军训时站在陈冉帛身旁的那位，个子小小的，戴一副银色镜框眼镜，笑起来眼睛弯成了细细的一条缝，仿佛时间都停滞在了她的笑容里。她是赵雷的狂热粉丝，校园广播里刚响起“头顶着太阳，燃烧着青春的余热，他从来不会忘记……”只是前奏，她就能一路小跑穿过好几个走廊，气喘吁吁地冲到陈冉帛面前，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赵雷！赵雷！是赵雷的歌，我跟你说过的！”于是，大家都习惯叫她“赵雷”，而“杰伦”这个称呼也就因此应运而生。

还记得那段燥热无比的军训日子里，少数几个清凉的下午，女孩拉着陈冉帛的手，一边哼唱着赵雷的歌，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那时候EXO正火，班上很多人都热衷于讨论韩娱和自家爱豆的音乐。但无论聊到什么明星，女孩总能巧妙地接上话茬，不动声色地安利起赵雷。她笑得那么天真，好像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能伤害她的事情。

同行的另一个人是个短发女生，叫李佳瑞。初见时单边耳朵上戴着一只黑色耳钉，军训帽总是反着戴，看起来既酷又随意。她对甜妹毫无抵抗力，每次经过谁身边，只要嘴角微微勾起，陈冉帛就能猜透她的心思——“好甜！我要嫁给她！”这类念头一定已经在她脑海里疯狂叫嚣了。

三个人找到座位后便分头去买饭。短发女生排队时，刚好有个刚下课的学姐从她身边经过。学姐走远后，女生才低着头，一脸幸福地小声嘀咕个不停：“真的好甜啊！”“一脸幸福样”——这是陈冉帛经常用来形容她的词。

——

晚自习的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墨味，新课本散发出的气息总让人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陈冉帛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的课桌上，映出一片浅浅的暖黄。同桌的两个女生聊得正欢，“哒哒”的说话声像连珠炮似的，从家附近的奶茶店聊到谁家养的猫咪更可爱。她们偶尔低头窃笑，偶尔又大咧咧地拍一下对方的肩膀，那股熟络劲儿仿佛已经认识了好几年。

她把脸转向窗外，看着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再回头时，那两个人已经开始为一支笔的颜色争论不休了。“啧，你这颜色不行啊，太土了！”“哎呀，明明是你不懂审美啦！”陈冉帛微微叹了口气，还没等她完全沉浸回自己的思绪，就听见前座传来了一个声音。

李佳瑞半转过身子，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侧脸，“在干嘛？”她问得很随意，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陈冉帛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没干嘛，太无聊了……”她说完便把脑袋埋进了手臂里，额头轻轻磕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李佳瑞没有立刻搭话，只是平静的注视着。陈冉帛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女同？”话刚出口，有些许懊恼转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等着她的回应。女孩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扭过头去，目光投向了前方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陈冉帛心中已经做好了得不到答案的准备，正为自己刚才的冒失感到几分歉意时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怎么看出来的？"女孩转过头来，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比之前更加明显陈冉帛也跟着笑了："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啦"两人相视而笑，气氛正温和时"吱呀"一声教室门被推开班主任踩着惯常的步伐走上讲台轻咳了一声开始安排班级事务最后说到课代表的选拔

陈冉帛把头埋得更低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翻动着泛黄的日记本她对当什么课代表毫无兴趣只想着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三年高中生活周围的讨论声此起彼伏班主任的目光扫过教室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就你吧靠北面窗户第五个女生当英语课代表"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来她怔了怔缓缓站起身迎着众人好奇的视线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

班主任安排的差不多晚自习的结束铃声也在空荡的校园里回响，陈冉帛收拾好书本，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刚开学那会儿，她还是个住校生。曾和闺蜜林雨约定着要一起考进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对陈冉帛来说，学习向来不是难事，加强班的课程也应付得来，但对林雨而言可就不一样了，虽然成绩不算拔尖，好歹中考时幸运地踩线进了这所学校。

陈冉帛慢悠悠地绕到林雨班级门口，想等她一起回宿舍。可教室里的灯已经熄了，门也锁得严实。她叹了口气，只好自己一个人往宿舍走。夜风轻拂过脸颊，路灯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冉帛！"她循声望去，看到“赵雷”站在不远处。

刚想迈步走过去，却见“赵雷”身边还站着个男生。陈冉帛的脚步顿住了，嘴角扬起一抹浅笑，随即朝女孩摆摆手："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转身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陈冉帛的高中认识来认识去一直到最后让她能一直记着的就那么几个，两个女孩让她的高中生活充满了温暖，还有一个人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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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学楼的走廊，在地板上割出一块又一块明亮的光斑。空气里飘着新课本特有的油墨香，混着走廊尽头飘来的粉笔灰味儿，还有若有若无的什么花香，陈冉帛抱着一摞英语作业本走得飞快，两只胳膊肘都快夹到一块儿去了。

她怕撞上别人，更怕别人撞上她。

走廊里闹哄哄的，就跟刚开闸的菜市场似的。高二开学第一天，整个楼层都在晃悠着搬书挪座位的人影。陈低着头，视线牢牢锁住前面三级台阶的地面，课本边角硌得胳膊生疼也顾不上。怀里这摞作业本是刚下课收齐的，得赶紧送到三楼办公室去，不然赶在上课前发不下来又得挨英语老师念叨。

"让一让，让一让啊！"俩男生抬着张桌子横冲直撞过来，陈冉帛赶紧往旁边猛地一躲，后背差点贴上冰冷的墙壁。作业本最上面那本"啪嗒"一声滑下来，封面重重磕在水泥地上。

陈冉帛心里一紧，蹲下去捡的时候，看见封面上自己娟秀的名字旁边，蹭上了一道黑黢黢的印子。她叹了口气，拿手指使劲蹭了蹭，结果那印子不但没淡，反而像朵乌云似的晕开了些。

"走楼梯快还是绕远路快？"陈冉帛站在走廊分岔口犹豫起来。右手边是楼梯间，近是近，但这会儿肯定人挤人；左手边是绕道另一头的连廊，远一截子，不过平时清静。她攥了攥作业本边角，指关节都泛白了。

最后还是决定抄近路。下午第一节就是老王的课，那老头最讨厌迟到。

楼梯间果然跟她想的一样，跟挤公交车似的。上上下下的人碰碰撞撞，说笑声脚步声混在一块儿往耳朵里钻。陈冉帛贴着墙根走，感觉自己像只小心翼翼的壁虎。就在她快要拐过二楼转角的时候，一阵"咚咚咚"的篮球声突然由远及近，特别响，震得人耳膜都跟着颤。

陈冉帛还没反应过来呢，那篮球声就"咚"地一下，戛然而止了。

紧接着，她就跟前头突然停下的人撞了个正着。不对，不是"人"，是一堵实实在在的"墙"。

陈冉帛"哎哟"一声，怀里的作业本哗啦啦散了一地，跟下了场白纸雨似的。更要命的是，旁边不知道谁刚拖过地，地上还有一大片没干的水渍，好几本作业"啪叽"就拍在了水上，立刻洇开一片深色印记。

"对不起对不起！"陈冉帛吓得脸都白了，手足无措地蹲下去捡。手忙脚乱间，她看见一双白球鞋停在了自己眼前，鞋帮上还沾着点草屑和泥点子。顺着鞋往上看，是截结实匀称的小腿，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短裤，再往上......

陈冉帛的目光突然就定住了。

那人身形很高，T恤湿了好大一片，紧紧贴在身上，能清清楚楚看见后背肌肉的线条。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正好照在他发梢上，陈冉帛眼睁睁看着一颗晶莹的汗珠顺着他脖颈滑下去，陷进锁骨那个小小的窝里。

周围好像一下子就安静了。那些吵吵嚷嚷的说话声，脚步声，都变成了嗡嗡的背景音。陈冉帛只听见自己胸腔里"怦怦怦"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震得她耳朵都嗡嗡的。

"同学，你作业本湿了。"

一个带着点哑，又有点喘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陈冉帛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还维持着半蹲在地上的姿势，两只手僵在半空中，跟傻了似的。

她触电似的想站起来，结果忘了自己蹲太久，腿一麻，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前扑过去。这下完蛋了！陈冉帛闭着眼睛想。可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倒撞进一个带着汗味和阳光味道的怀抱里。

不是完全的怀抱，是她的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硬硬的，暖暖的，还带着点湿意。陈冉帛能清清楚楚感觉到指腹下紧实的肌肉线条，还有皮肤表面细密的汗珠。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跟泼了桶热水似的，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小心点。"陆知行的声音又响起来，比刚才近了好多。陈冉帛这才敢慢慢抬起头。

这一抬头，她就看见那双笑弯了的桃花眼。眼睛不算特别大，但眼尾微微上扬着，看人的时候好像总带着点笑意。鼻梁挺直，嘴唇是健康的粉色。

以后的很多个夜晚，陈冉帛辗转难眠间脑海全是初见时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