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即便在帝国步入第五十个千年的漫长岁月之后，即便经历了一个又一个足以撕裂银河的恐怖灾劫，这个节日的光辉，依旧如同灯塔般穿透了人类帝国厚重的历史尘埃，在无数世界上点亮希望的烛火。

艾瑞斯四号，一颗被帝国国教登记在册的花园世界，此刻正沉醉在节日的暖意中。

巢都“新希望”的中央广场，人潮涌动，欢声笑语汇成一片温暖的海洋。

晶莹的雪花自灰蓝色的天穹缓缓飘落，轻柔地覆盖在广场上高耸的圣吉列斯纯白雕像肩头，也落在下方攒动的人潮发顶和肩头。

空气中弥漫着烤蜜饼、热腾腾的格洛酒以及燃烧的圣烛混合而成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巨大的全息投影在广场四周的建筑立面上缓缓流动，播放着圣血天使原体那场悲壮升天的史诗画面，金甲与光翼的光芒在雪花中朦胧闪烁。

“看啊！看啊！”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划破喧闹，小小的手指齐刷刷指向天空。

“轰！轰！轰！”

巨大的声响在头顶炸开，并非雷鸣，而是庆典专用的巨型烟花。它们拖着长长的、色彩绚烂的光尾，在傍晚渐深的暮色中扶摇直上，如同逆飞的流星，最终在雪花飞舞的天幕最高处轰然绽放。

赤红、金黄、天蓝……无数璀璨的光点炸裂开来，交织成一片片短暂而辉煌的光之花海，将漫天飘落的雪花也染上了梦幻的颜色。

每一次爆炸的光芒，都短暂地照亮了下方广场上每一张仰望的笑脸——凡人劳工粗糙却满足的脸庞，穿着节日盛装少女们绯红的脸颊，还有那些矗立在人群外围、如同沉默礁石般的巨人。

恸哭者战团。

他们全员在此。金黄色的动力甲在烟火明灭的光影中，呈现出一种近乎凝固的暗沉黄色色。肩甲上，那颗被三支利箭贯穿的爱心徽记在每一次光爆亮起时，都反射出一点刺目的寒光。

他们没有加入喧闹的人群，只是如同最忠诚的哨兵，沿着广场边缘的关键通路和巢都入口静静肃立。沉重的爆弹枪斜挎在身侧，链锯剑安静地悬于腰间。

面甲之后，每一双眼睛都锐利如鹰隼，无声地扫视着广场的每一个角落，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短暂欢愉。节日的气息似乎无法穿透他们厚重的甲胄，唯有那象征悲恸的泪珠徽记，在烟火照耀下愈发醒目。

战团长法瑞尔·索恩站在广场边缘一处稍高的台阶上，沉重的终结者装甲让他如同广场边缘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塔楼。

他没有仰望烟火，冷硬的目光穿透飘舞的雪花和欢腾的人潮，投向巢都远处那些如同巨大墓碑般矗立、灯火通明的巨型居住塔楼。

雪花落在他的肩甲上，瞬间被装甲内部循环系统散发的微热蒸腾成一丝若有若无的白汽。

“很安静，不是么，兄弟？” 一连长卡西乌斯的声音透过私人通讯频道传来，低沉而稳定。

“过于安静了。”法瑞尔的声音如同铁块摩擦，终结者头盔微微转动，朝向巢都上方那片被烟火和城市灯火映照成暗橙色的、飘着雪花的厚重云层。

一种无形的、源自无数次血战淬炼出的直觉，如同冰冷的钢针，正缓慢而坚定地刺穿着他钢铁般的意志。

这份节日的喧嚣之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屏住呼吸，在寂静的宇宙深处投来贪婪的注视。

他钢铁般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动力拳套的控制环，指关节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就在下一轮最盛大的金色烟花即将攀升至顶点，即将炸开那最辉煌夺目的光芒时——

云层深处，某种比最狂暴的雷霆还要恐怖千倍的轰鸣，骤然撕裂了节日的喧嚣！

那声音并非来自大地，而是来自高天之上，带着金属被巨力强行撕扯、扭曲、断裂的刺耳尖啸，以及某种非人引擎歇斯底里的咆哮！

广场上所有的笑声、音乐声、喧闹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喉咙，戛然而止。

无数张仰起的脸庞上，笑容瞬间冻结，被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所取代。

孩子们茫然地停止了跳跃，手中还捏着吃了一半的蜜饼；醉醺醺的汉子们僵在原地，酒液从倾斜的杯中滴落；少女们惊恐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滚圆，看向那被烟火短暂照亮的云层。

天空，燃烧了起来。

那不是烟火的绚烂，而是地狱的怒火。巨大的、扭曲的金属造物，如同被亵渎神明的巨兽尸骸，燃烧着污浊的绿色邪能火焰和滚滚黑烟，蛮横地撞碎了厚重的云层，显露出它狰狞的轮廓。

战舰！叛徒的战舰！舰体上巨大的混沌八角星徽记，如同溃烂的伤口，在邪能火焰的舔舐下散发着亵渎的光芒。它庞大得遮蔽了小半个天空，投下的阴影瞬间吞噬了广场上所有的光明和温暖，将下方的人群连同圣洁的雕像一起，笼罩在冰冷刺骨的绝望之中。

“空降舱！” 卡西乌斯连长的咆哮在战团公共频道中炸响，盖过了天空的轰鸣与人群骤然爆发的、海啸般的惊恐尖叫。

法瑞尔的终结者头盔猛地扬起，冰冷的目镜锁定了那片燃烧的天空。

他看到了——如同地狱倾泻的污秽之雨！无数燃烧着、拖着长长黑烟尾迹的金属巨钉，以撕裂大气的疯狂速度，旋转着、尖啸着，自那亵渎战舰的腹部喷射而出，目标直指巢都广场。

“恸哭者！死守入口！” 法瑞尔的声音如同惊雷，通过战团通讯和广场扩音系统同时炸响，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混乱与尖叫。他巨大的动力拳套猛地指向巢都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拱形主入口。“保护平民！退入巢都！快——！”

他的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恸哭者战团这台沉寂的战争机器。

金黄色的身影在广场边缘瞬间爆发出非人的速度，如同数十道燃烧的闪电，义无反顾地迎着那从天而降的死亡之雨，冲向巢都入口的关键防御节点。

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地面凝结的薄冰，在混乱的尖叫和头顶越来越近的尖啸声中，踏出坚定而沉重的死亡鼓点。

太晚了。

第一枚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空降舱，如同陨落的邪日，带着毁灭一切的动能，狠狠地砸进了广场边缘密集的人群之中！

“轰——！！！”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伴随着地面恐怖的震动和撕裂感席卷了整个广场。

紧接着是血肉与金属、岩石瞬间混合、被极致暴力粉碎、蒸发、抛向空中的可怕景象！

一团夹杂着猩红血肉碎末、残破肢体、扭曲金属碎片和碎石粉尘的、巨大而污秽的冲击波混合体，如同地狱之花般在撞击点轰然绽放，向四周疯狂扩散！

冲击波所过之处，欢庆的人群如同脆弱的麦秆被无形的镰刀齐刷刷地割倒、撕碎。

前一秒还洋溢着节日喜悦的脸庞，瞬间被恐惧和痛苦扭曲，又在下一毫秒被狂暴的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

凄厉的、不成调的惨嚎声被淹没在更巨大的爆炸和撞击声中。温热的鲜血如同暴雨般泼洒在冰冷的广场地砖和飘落的雪花上，瞬间蒸腾起一片片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猩红雾气。

“砰！砰！砰！砰！”

更多的空降舱紧随其后，如同地狱的冰雹，狂暴无情地砸落！它们有的落在广场外围，将成片成片躲避不及的凡人碾成肉泥；有的直接撞穿了广场边缘低矮的商铺建筑，砖石瓦砾如同纸片般飞溅；更有几枚，带着精准的恶毒，狠狠地砸在了恸哭者们刚刚建立起防线的巢都入口附近！

巨大的金属舱体在撞击点砸出深坑，舱门在刺耳的液压嘶鸣和灼热蒸汽的喷涌中，如同地狱巨兽的血盆大口，猛地向两侧弹开！

里面，是早已按捺不住杀戮欲望的恐怖军团。

叛徒！

他们涌了出来。动力装甲上覆盖着厚重的、沾满不明污垢和干涸血痂的金属板，如同移动的垃圾堆和屠宰场的混合体。

狰狞的尖刺从肩膀、手肘、膝盖等关节处野蛮地突出，挂着风干的皮肉或肠子碎片。

手中的武器是各种亵渎的改造品：嗡嗡作响、锯齿上沾满碎肉的链锯斧；炮口粗大、散发着不祥绿光的等离子武器；不断滴落着腐蚀性粘液的火焰喷射器……

他们的头盔扭曲变形，有些甚至没有头盔，露出下面布满伤疤、植入物和疯狂的眼睛。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和亵渎神明的战吼，汇成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污秽的声浪。

“为了黑暗诸神！” “鲜血与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