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在靴底碾碎成齑粉，赵荏苒盯着江灏京脖颈处明灭的诅咒印记，忽然想起三年前寒玉宗覆灭那晚。彼时她刚从冰窟闭关出来，就看见满门师姐妹化作冰晶碎在雪地里，而宗主腰间的半块玉佩正幽幽发烫——那玉佩与她此刻攥着的半截纹路相合，断口处刻着个模糊的“烬”字。
“发什么呆？”江灏京用断刃敲了敲她肩头，赤缎发带在风雪里飘成残破的旗，“再不走，幽冥殿的杂碎就要拿咱们下酒了。”他说着往悬崖边退了两步，靴底碾碎冰棱的脆响惊起一群寒鸦。赵荏苒这才发现他裤腿渗出血迹，暗红的血珠落地成冰，竟在雪地上烫出细密的孔洞。
“你的伤......”
“小场面！”江灏京咧嘴一笑，金鹏虚影在发间骤然暴涨，震得追兵的黑幡猎猎作响，“当年我掏金翅大鹏的老巢，被啄掉半边翅膀都没皱过眉——”话没说完就踉跄半步，诅咒印记突然灼得他单膝跪地，断刃“当啷”插进雪地里。
赵荏苒指尖的冰锥险些脱手。她见过太多被诅咒啃噬的修士，那些人临终前都会像燃尽的烛芯般化作飞灰。可这货居然还有闲心耍贫嘴？她忽然想起天机阁残卷里的另一句话：“金鹏血脉遇至阳之物可暂缓诅咒，然......”然什么？残卷后半句被虫蛀得模糊不清。
“接着！”她扯下腰间暖玉囊扔过去，那是用千年暖玉磨成的粉末，本是用来温养雪魄诀的。江灏京接住时指尖一颤，暖玉粉在掌心融成淡金色的雾：“嚯！小冰块你居然藏着这种宝贝？早知道......”
“闭嘴。”赵荏苒打断他，冰刃突然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断裂的玉佩上，瞬间渗出淡蓝色的光纹——那是寒玉宗秘法“溯影”，能映照持有者触碰过的残像。下一秒，无数碎冰突然在半空重组，竟映出苏墨烬被黑幡围杀的画面：他白衣染血，手中断剑正与幽冥殿主的镰刀相撞，而腰间玉佩“咔嚓”裂成两半......
“苏墨烬？”江灏京突然眯起眼，琥珀色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你找他？那家伙三年前就该魂飞魄散了。”
“你认识他？”赵荏苒猛地抬眼，冰锥几乎抵住他咽喉。江灏京却突然笑出声，用断刃挑起她的玉佩碎片：“何止认识？当年他偷跑下山买桂花糖，还是我帮他打掩护的呢！”他指尖擦过玉佩断口，忽然皱眉，“不对......这裂痕像是被‘离魂咒’震碎的，可幽冥殿的咒术没这么阴损。”
话音未落，远处黑幡突然爆发出刺耳鸣叫。数十道黑影踏雪而来，为首那人掀开兜帽，露出半边覆盖着鬼面纹的脸：“赵姑娘，交出‘寒潭秘钥’，宗主或许能留你全尸。”
秘钥？赵荏苒心头一凛。她想起宗主临终前塞给她的木盒，里面除了半截玉佩，还有块刻着冰莲的玄铁牌。难道......
“想抢东西？问过小爷的刀没！”江灏京突然将暖玉粉拍在断刃上，火焰状咒印猛地暴涨，竟在刀身凝成金红色的刃芒。他反手一劈，雪地里突然炸开半圈岩浆般的光纹，吓得追兵连连后退。
“快走！”他拽住赵荏苒的手腕就往悬崖边冲，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惊觉：这哪是移动火把？根本是个活体烙铁！可当她看到他脖颈处愈发黯淡的咒印时，却鬼使神差地没有甩开——那暖玉粉只能撑半盏茶，而前方的深渊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冰层下蠢蠢欲动。
“跳下去？”赵荏苒盯着深不见底的冰渊，睫毛上的霜花簌簌掉落。江灏京咧嘴一笑，金鹏虚影突然将两人包裹：“放心！小爷的翅膀虽没长全，接个姑娘还是绰绰有余......”话没说完就被黑幡的咒术击中，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坠向冰渊。
下坠的瞬间，赵荏苒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猛地抛出冰锥钉住崖壁，却感觉腰间木盒突然发烫——那块玄铁牌竟自己飞了出来，撞向冰渊深处的某个光点。下一秒，万丈冰层轰然裂开，无数冰莲虚影在深渊中绽放，而苏墨烬的声音突然从谷底传来，模糊得像隔着万重风雪：
“荏苒......别下来......”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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