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下,便察觉到大家气氛不对。
往日里恨不得席卷全席的老汉们,一个个余光都望着她,以至于让她有些坐立难安,嘴里嚼着的肉都不香了。
“那个,大家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不必这般不好意思。”
看的人怪难受的。
明叔犹犹豫豫开口:“咳,那个乖徒儿啊,师父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不是该琢磨着找个贴心的人了?”
一语出,气氛瞬间凝固。
几乎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瞥向她,连吃饭的动作都停住了。
哦,李莲花除外,他依旧无声嚼嚼嚼。
李莲花目光有些复杂,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戏谑,还有在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期待,快得他都没感觉到。
宋良辰脸上的微笑差点绷不住,她只顿了三息便若无其事答道:“不急,我这不是忙着赚钱嘛,哪有时间。”
众人又将余光齐齐瞥向李莲花,看似无意实则在李莲花看来是清清楚楚,他干饭的动作微微一顿,垂下眼眸,掩下眼中纷乱思绪。
这顿庆功宴老汉儿们吃得是津津有味,而两位年轻人嘛……
心思各异,压根就没好好吃。
午后,李莲花从马市上买回了两匹马,自此,一座可移动的古代版房车成功问世。
“李大夫,您这房子……是要出去走南闯北吗?”
李莲花淡笑:“赵叔说得非常对,这小楼既是我李莲花的,不如便唤作莲花楼,日后行医问诊也好有个归处。”
宋良辰在一旁看着,唇边无意间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十分欣慰。
这莲花楼,可是她看着建成的!
这以后出去不就有吹嘘的资本了?
心中笑个不停,但面上不显,她超冷静的好吗!
深夜,六月晚风已不再有半点冷意,她踢开被子,整个人呈“大”字型躺着,脑中不由想到白日里师父的话。
寻个贴心人吗?她不是没想过,可不能。
一来,她并非此间世界之人,与这里本土的人观念不合。
二来,她来这里就是为了拯救李莲花,所以除了李莲花之外的男人,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三来,无论是她来这里的最初还是相处起来的时候,她都没有热烈地爱着李莲花。最初,她只想救他,这是她的任务,亦是她的执念。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她二人也不过是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私以为,还远达不到爱的程度,她想救他的这份坚持,无关风月。
所以师父的话,她是不可能答应的。
更何况明日,她还要去送田枝儿呢。
而另一边,李莲花睡不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凉茶入喉,带给他灵台一丝清明。
无意间,忽然想起今日明叔的举动,与宋良辰的答复。
一时间,思绪杂乱无章地再次涌上脑海,心头有些烦闷,不知缘由。
他闷了半壶凉茶,才悠悠躺下,却没了睡意。
……
翌日
清晨微光洒进院里,宋良辰打开门,一阵带着晨间潮湿的泥土气息便钻入鼻腔。
绿油油的萝卜叶迎风招展,着实讨喜。
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粉色麻衣长裙,手中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狗狗祟祟地要出门。
“今日起这么早?”
温和磁性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宋良辰身形一顿,立马摆出笑脸转身,一脸若无其事道:“哈哈哈,李莲花你今日也很早啊,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李莲花眉头一挑:“没事就不能早起了?更何况今日是田家姑娘成亲的大喜日子,田娘子邀请我去吃喜酒。”而后话音一转:“怎么,田枝儿没邀请你吗?”
宋良辰一噎,面上笑容不变:“哈哈,那肯定邀请了啊。”说着,将手里木盒往前递了递:“喏,这是我送她的新婚贺礼。”
“嗯。”
李莲花浅笑,只道:“既已准备好贺礼,便走吧。”
宋良辰反应过来,跟在李莲花身后,后知后觉发现李莲花这是在等着她啊。
她立马高兴了,连带着有些紧绷的神经都有些松懈。
这一松懈,脚步一轻快,本就不远的路便显得更加近了。
大老远,便瞧见田家宅院里挂上了明亮的大红色绸缎,十分显眼。
李莲花大步朝前,近了田家。
李莲花从袖中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木盒,递到田娘子面前:“田娘子,这是在下寻来的百妙丸,可轻身益气,滋补养颜,延年益寿。”
“诶唷,多谢李大夫!让您破费了,哈哈,快请入座!”
田娘子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匆匆将李莲花请了进去。
于是跟在身后的宋良辰理所当然地被忽视了。
她十分顺利地来到了后院,与前厅热闹不同,这里除了贴了“囍”字,其他的装饰几乎为零,倒显得过于冷清了些。
“叩叩叩”
“谁啊?”
声音略显几分颤抖。
“是我,良辰。”
“进来吧。”
宋良辰甫一进门,便匆匆赶来梳妆台前,将木盒塞到了新娘手中。
新娘茫然:“良辰,这是?”
“里面有大剂量迷药,只要你说一句不愿意,我就立刻给他们下药带你走!”
宋良辰眼神坚定地望着她,带着十足的厉光。
新娘一愣,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她不由红了眼眶,会心一笑道:“不必了良辰,我愿意嫁。”
宋良辰:??
她一愣,连带着大脑都宕机了一瞬。
愣神间,注意到田枝儿给她发间戴了一支银钗。
“你既来贺我新婚,我哪有拒绝之理。这是我为你选的钗,你可要一直戴着。”
宋良辰听着心里莫名不是滋味,这话术……听着像是一去不回似的。
“你……”
宋良辰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田枝儿亲自给自己画眉戴钗,巧笑嫣然。
“我娘与从前已经有些不同了,自我与夫家定亲至今,她从未对我动过手,甚至给我买了不少补品,你可知为何?”
宋良辰瞧见了她眼底微微亮起的一簇火光,一时愣住,下意识问道:“为何?”
“因为……”她垂下眼眸,脸颊羞成桃红,声音里掺杂着一丝对未来的期待,结结巴巴回她:“因为夫君早就想与我家议亲,却一直被我娘拒绝,直到半年前我忽然昏倒,我娘一下就想通了,将我许给了如今的夫家。这事,还是娘昨日告诉我的。虽没见过夫君,但想来,是个不错的人。”
田枝儿说着,手中帕子无意间绞动,头也低了低,但她知道,她这是要嫁的意思,不仅如此,还十分期待往后的日子,这是她,从未展现过的鲜活模样。
她收回了木盒里的纸包,只道:“这是我给你雕的小人,你和我,手牵手。”
“若是有一天你后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她们关系虽还未到十分亲密的程度,但她到底还是不忍看她受苦。
田枝儿接过,拭去眼角险些滑落的泪滴,带了几分鼻音,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