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雪里听禅
——比武招亲·第二关·
琴次日辰时，天月台撤鼎换琴。
一张九丈寒玉案，案上一具古琴，通体如冰魄雕成，弦作雪丝，名“邀月”。琴旁设阵，阵纹如水波，一旦拨弦，反噬之痛直击神魂。规则三句：
“曲名《雪照寒星》，七弦七转，每转一倍魂压。能终曲者，为魁。”十七名过关者，面面相觑。妖族重肉身，琴道本就是冷门。昨日举鼎第一的柳清尘，此刻也有些头疼——他学剑尚可，学琴，却是十八岁那年，在伽蓝寺后山，听净音弹过《清心普善咒》后，才勉强识得宫商。第一个上场的是银昭。
他取出一枚月华石置于琴轸，想以月力护魂。前三弦，音色清越；第四弦，月华石炸成粉；第五弦，银昭七窍流血，却仍咬牙拨弦；第六弦，琴弦骤断，他整个人被震飞三丈，昏迷前只喃喃一句：“我……不甘……”鲛人澜歌右臂已废，用左臂试弹，第三弦即倒。
雷翳更干脆，以雷翼扫弦，琴阵反噬，雷火倒卷，将他半边翅膀烧得焦黑。轮到柳清尘时，台上只剩九人。
他盘膝而坐，掌心覆于弦上，却未急于拨动。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是伽蓝寺梅雪初霁的午后，净音着素衣，指尖在焦尾琴上轻挑慢捻，琴音似雪落无声，又似春风拂柳。
他抱剑倚门，原只是偶然路过，却被琴音勾住脚步。
净音回眸，笑说：“剑与琴，一动一静，你若能听见剑的呼吸，便也能听见琴的心。”
他嗤笑：“剑的呼吸是血，琴的心是空。”
净音不恼，只换一曲《梅花三弄》，琴音忽转高亢，如冰下暗流冲破雪层。那一刻，他第一次明白：杀伐之音，亦可藏慈悲。记忆回拢，柳清尘指尖微颤，落在第一弦。
弦动，音起。
第一转，魂压如细雪扑面，他想起净音教他的“听雪”——闭眼，用眉心去听，雪落有声，声在心湖。
第二转，魂压加重，如冰针攒刺，杀戮玄痕自行运转，将痛感引入剑域，化作一缕灰黑剑影，绕琴而飞。
第三转，弦音已带血色，台下妖修只觉胸口一闷，仿佛被雪崩压顶。柳清尘却低低吟了一声佛号——那是净音教他的“清心咒”，以佛音镇杀音。
第四转，琴弦泛起霜花，霜花又化作水雾，水雾凝成剑形，与琴阵的魂压相撞，竟发出玉磬之声。
第五转，柳清尘唇角溢血，却微笑，指法由缓转急，如剑出匣，杀意滔天，却在最高处忽收——雪落无声，万籁俱寂。
第六转，所有魂压倒卷，被他以剑域收束，化作一朵灰黑冰莲，悬于眉心。
第七转，弦音终了，冰莲碎成星屑，簌簌落在琴案，发出细碎的叮咚。邀月琴身，裂出一道细纹，却未碎。
台下鸦雀无声。白眉长老怔了片刻，才道：“琴魁——影妖柳尘。”银眸少女在纱幔后，第一次露出了惊讶之外的神情。
棋·星罗死局
——比武招亲·第二关·
棋琴后第三日，天月台再变：棋盘横空，黑白云子皆寒星石，重万斤。
规则：星罗老妖执黑，参赛者执白，限时一炷香。星罗老妖，千年前以“星算”入道，黑子一落，星光成阵，杀机如银河倒悬。
柳清尘执白，指尖刚碰第一子，便觉神魂被拉入一片浩瀚星海，黑子化作星兽，咆哮扑来。他不懂棋，却懂剑阵。
净音曾与他下过一盘“盲棋”——她执黑，他执剑，剑气纵横十九道，斩落她所有“星子”。那时她笑说：“棋可通剑，剑亦可通棋。”此刻，星罗老妖第二子落下，星兽增至七头。
柳清尘闭眸，剑域张开，以棋盘为天地，以白子为剑。第三子落，他弃角占中，剑域化作漩涡，将七头星兽尽数吞没。第四子、第五子……白子每一次落下，都似剑锋划破星幕，逼得黑阵连连收缩。香烬过半，星罗老妖额头见汗。
最后一子，柳清尘以剑域凝成“剑眼”，点破黑阵枢纽——星兽崩散，棋盘星光尽灭。星罗老妖沉默片刻，推枰认输：“棋魁——影妖柳尘。”台下哗然。
银昭躺在担架上，面色惨白，喃喃：“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书·月华血字
——比武招亲·第二关·
书第四日，天月台悬起一幅千丈素绢，以月华为墨，以指为笔。
规则：写一字，需含妖力与道韵，字成则化为月刃，斩向自身。能书完《月照寒星赋》而不被月刃所伤者，为魁。柳清尘执绢而立，想起人界少年时，师父莫问曾让他用剑尖在雪上写字——
“你的剑太快，字却太慢。慢下来，才能看见血里有风。”
那时他不懂，如今懂了。第一字“月”，他指尖凝剑意，笔走龙蛇，月刃生成，却被杀戮玄痕轻轻弹开；
第二字“寒”，笔锋带雪，月刃反噬，他左手结佛门无畏印，以净音教的“拈花指”将刃锋折成两瓣；
第三字“星”，星芒炸开，化作千道细刃，他索性写得更慢，每一笔都似剑招，千道月刃在剑域中盘旋，最终融为一枚小小剑丸，悬于指尖。千字写完，素绢无血，唯余剑丸滴溜溜转。
白眉长老深吸一口气：“书魁——影妖柳尘。”至此，琴棋书三关，柳清尘皆夺魁，名声如浪潮席卷银月城。
画·镜湖杀影
——比武招亲·第二关·
画第五日，天月台化为一面镜湖。湖水平滑如镜，倒映紫月三轮。
规则：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湖面作画，画成则湖中生影，影与画同，须斩影而不破画。柳清尘割破指尖，血珠滚落，却不急于落笔。
他想起寒冰谷的雪夜，想起净音在冰心洞前的背影，想起师父莫问被锁链拖走时的回眸……
一滴血落入湖面，荡开涟漪，他指尖轻点，画一座孤峰，峰顶一株梅。湖影随之而生：孤峰血影，梅花如剑。
影峰忽然拔起，化作巨兽扑来；影梅旋转，花瓣成刃。
柳清尘并指如剑，剑域化丝，千丝万线缠住影兽，却不伤湖面分毫。最后一笔，他在梅下添了一个小小人影，负剑而立。
人影抬头，与柳清尘对视，竟露出与银眸少女七分相似的轮廓。
剑丝骤收，影与人同时碎成星光，洒落湖面，如一场无声的雪。白眉长老怔然良久，才低声道：“画魁——影妖柳尘。”琴棋书画四关毕，天月台四周，十七名参赛者仅剩柳清尘一人。
台下万众高呼：“影妖！影妖！”
纱幔后，银眸少女缓缓起身，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新月般的笑：“终于，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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