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凡之躯，叩问星渊
一入窟之前：黎伯的烟斗与阿青的竹哨
星陨村的清晨，薄雾像被拉长的纱帐，悬在屋檐与井台之间。黎伯照例坐在井沿，用一把缺了口的烟斗，敲醒清晨第一缕风。
柳清尘端着缺了把手的木盆，盆里盛着清水——清水里浮着昨夜未散的星辉。他替黎伯把烟丝捻碎，动作极轻，像怕惊动什么。阿青蹲在井壁旁，用独臂吹竹哨，哨音短促却清亮，惊起两只灰雀。
“今日进窟。”黎伯吐出一口青烟，烟圈在雾里晃了晃，像一枚未落的星。
“嗯。”柳清尘答得极轻。
阿青把竹哨别在腰间，尾巴紧张地绷成一条直线：“我守洞口。若大人三日不出，我便进去陪你。”
黎伯拿烟斗敲他脑壳：“你若进去，便没人替我劈柴。”
话虽严厉，老人眼底却温软。
二星陨窟的第一缕光
星陨窟外，风从陨铁孔洞穿过，发出幽咽长鸣，像远古星兽临终的哀歌。窟口没有牌匾，只一块被风沙磨平的石碑，上面刻着一句残缺的古语：
“凡身入渊，星髓为灯。”
柳清尘解下外袍，只剩一件染血的中衣。他把外袍折叠，放在阿青脚边，像放下一整段旧日。
“若我回不来，把它烧给净音。”
阿青咬着唇，重重点头。
踏进窟口，黑暗像潮水漫过脚踝，又漫过胸口，最后漫过头顶。柳清尘闭上眼，听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三声迟到的鼓。
三第一关：身如朽木
黑暗尽头，是一条极窄的石廊。石廊两侧嵌满陨铁碎片，碎片里渗出幽蓝光丝，像无数细小的刀。
光丝落在皮肤上，瞬间划开血口。疼痛并不尖锐，而是绵长、阴冷，像有人用冰锥慢慢凿骨头。
柳清尘没有运功——也无功可运。他把呼吸压到最低，让光丝顺着肌理游走。血珠滚落，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洼。
一步、两步、三步……
血洼连成一条蜿蜒的红线。
走到石廊尽头，血迹已浸透中衣，他却站得笔直。
石壁浮现一行新字：
“身可朽，骨不屈。”
四第二关：念如潮生
石廊后，是一方空旷的石厅。厅顶悬着一面碎裂的星镜，镜中映出他十二次死亡的残影——狼吻、犀角、火雨、星爆……每一次死亡都在镜中重演，像一场永不谢幕的噩梦。
柳清尘抬眼，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镜里，每一次死亡前，都有人影在远处呼喊：
父亲母亲：“活下去！”
师父莫问：“莫成魔。”
净音：“我等你。”
守城人：“血脉不可绝。”
呼喊声重叠，化作潮水，拍击他的耳膜。
潮水退去，镜中只剩一句话：
“念不灭，则桥不断。”
五第三关：血火铸星
星镜碎裂，化作火雨。
火雨落在身上，没有灼痛，只有刀割般的冷。柳清尘跪坐在火雨中，掌心划开，血珠滚落，与火雨相遇，发出“嗤嗤”轻响。
火雨凝滞，化作一柄虚幻的小剑，悬浮在他心口。
剑身透明，内里流转着银灰与血红两种光。
他伸手握住小剑。
掌心皮肉瞬间被剑气削尽，露出森白手骨。他却笑了，像握住一整个春天。
六第四关：仁心不灭
火雨尽头，是一条岔路。
左路：荒径，无风无刃，却要踏过一地星兽幼崽的尸骨。
右路：幽谷，十余只蚀星狼挡道，狼瞳幽绿，涎水腐蚀地面。
石碑上只有一句话：
“仁者，不以其生易他生。”
柳清尘没有犹豫，转身走向幽谷。
没有法力，他只能用残躯引狼。
第一只狼扑来，他侧身以肩顶狼颚，肩胛骨被撕裂；第二只狼咬住小腿，他反手以断剑刺入狼喉；第三只、第四只……
血腥味引来更多狼群，他且战且退，把狼群引向岔路口的尸骨地。
狼群嗅到幼崽气味，狂性大发，转而扑向尸骨。
柳清尘趁隙冲出幽谷，身后传来幼崽的呜咽与狼群的撕咬。
石碑碎裂，浮现新字：
“仁者，以己痛换他生。”
七星髓碑现
四关之后，石厅尽头，青石碑静静矗立。
碑面裂痕里流淌的银光，此刻汇聚成一条星河，缓缓注入柳清尘掌心。
星河所过之处，断裂的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续，新生的剑骨在骨缝中亮起星纹。
他抬手，指尖一点银灰剑丝飞出，在虚空织成一张细网，网中星辉流转，既锋利又温柔。
八归途
星陨窟外，晨雾未散。
阿青守在洞口，尾巴绷得笔直。
看见柳清尘走出，少年扑过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人，你活着！”
黎伯敲着烟杆，眼底有欣慰：“剑域初成，便有如此威力，不错。”
柳清尘抬手，指尖星纹闪烁，一缕剑气割断阿青右臂上的竹夹——竹夹落地，断骨已愈合。
他望向北方，目光穿过沼泽，穿过晨雾，穿过尚未散尽的旧梦。
“等阿青的手完全好，等星渊再亮一些，然后——去讨债，去履约，去把所有人都带回来。”
风掠过沼泽，吹起他衣袂，也吹起掌心那一点银灰的星。
那星虽小，却足以照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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