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元知没有立刻前往孩童啼哭的土屋,而是循着灵觉中更清晰的妖力残留和戍卒失踪的线索,带着肩头的一枝梅,身形如一片轻羽,无声地飘落向戍卒营地所在的方向。
营地建在关墙内一片避风的洼地,由几排简陋的木屋和石头垒砌的营房组成。此刻,营地中央的空地上,聚集着数十名披甲持戈的军士,个个面色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为首的一名络腮胡校尉,正焦躁地踱步,声音嘶哑地指挥着几队人马分头寻找。
梅元知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一身素雅道袍,气质清冷,在这肃杀紧张的军营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肩头那只神异非凡的九尾紫狐,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惊疑、畏惧、好奇的目光交织而来。
“什么人?!”络腮胡校尉警惕地按住了腰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梅元知和他肩头的狐狸。一枝梅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九尾轻摇,一股无形的、源自血脉的威压悄然扩散,让那些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士兵瞬间感到一阵心悸,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梅元知微微颔首,声音平和:“在下梅元知,途经此地,听闻有戍卒失踪,或有妖邪作祟,特来一观。”
“妖邪?”校尉眉头紧锁,眼神在梅元知和一枝梅之间来回扫视,显然并未完全信任。失踪事件诡异,这突然出现的道人和妖异的狐狸,同样透着蹊跷。
梅元知不再多言,目光扫过营地。他的灵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细细梳理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那阴冷粘腻的妖力,如同跗骨之蛆,虽然极其微弱且正在快速消散,但在轮回之力赋予的敏锐感知下,依旧无所遁形。他径直走向营房后方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
角落阴暗潮湿,堆着破损的兵器和一些干草。在常人眼中,这里空无一物。但梅元知的目光却落在几根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极其细微的紫色绒毛上。那绒毛质地奇特,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光泽,绝非一枝梅那温暖如缎的紫色毛发。
他蹲下身,指尖尚未触及绒毛,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指尖蔓延上来。同时,一股更清晰的、带着贪婪吞噬意味的妖力残留,从绒毛和旁边一块不起眼的、带着湿痕的石头上散发出来。
“寒气…吞噬…紫色的毛…”梅元知低声自语,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星芒的轮回之力,轻轻拂过那几根绒毛和石头上的湿痕。绒毛在轮回之力的触碰下,无声地化为齑粉消散,而那湿痕也迅速干涸,残留的妖力被彻底净化。
“不是它。”梅元知看了一眼肩头的一枝梅。紫狐会意地低鸣一声,眼中也闪过一丝厌恶,显然对这同源却又邪异的气息极其排斥。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奇异甜腥味的寒风,毫无征兆地从关墙外的方向吹来。这风起初只是微凉,但几个呼吸间,温度骤然暴跌!天空中的暮云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翻滚着汇聚,铅灰色迅速加深,变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墨黑。
浓重得化不开的白色寒雾,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关隘之外的山谷中汹涌而出,瞬间漫过了城墙,向着关内的营地和民居吞噬而来!雾气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甜腥气息,吸入一口,便觉头脑微微发晕,眼前景物似乎都扭曲晃动起来。
“不好!起雾了!这雾不对劲!”络腮胡校尉脸色大变,厉声吼道,“所有人!退回营房!紧闭门窗!快!”
然而,雾气蔓延的速度远超想象。转瞬间,整个戍卒营地就被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寒雾彻底笼罩。士兵们的惊呼声、咳嗽声、慌乱的脚步声在浓雾中此起彼伏,迅速变得混乱不堪。一些意志稍弱的士兵,眼神开始涣散,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挥舞着兵器胡乱劈砍,甚至开始攻击身边的同伴!
“稳住!是幻雾!别被迷惑!”校尉的吼声在浓雾中显得力不从心。
梅元知站在原地,寒雾汹涌扑来,那甜腥的气息试图钻入他的口鼻,惑乱他的心神。他肩头的一枝梅,九条尾巴瞬间绷紧如弓弦,银纹爆发出璀璨的星辉,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它为中心扩散开来,将扑向梅元知的浓雾逼退数尺。
就在甜腥气息即将侵入梅元知灵台的刹那,他腰间那枚青铜铃铛,突然无风自动!
“叮铃——!”
一声清越无比、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震鸣,骤然响起!清脆的铃音带着奇特的韵律,如同无形的涟漪,以梅元知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浓稠诡异的寒雾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轻响,竟被强行排开、净化了一小块区域!那些陷入混乱、即将被幻象吞噬的士兵,被这铃声一震,眼神猛地一清,动作也为之一滞,暂时摆脱了幻雾的控制。
梅元知眼中寒光一闪,知道潜藏的东西,终于要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