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重逢的静谧,被骤然撕裂。
“呜哇——呜哇哇——娘!有狐狸!红色的狐狸!它在看我!它在看我啊——!!”
一阵撕心裂肺的孩童啼哭声,骤然从关墙下方不远处的一排低矮土屋里炸响,尖锐地穿透了黄昏的宁静。那哭声里浸满了纯粹的、源自本能的恐惧,绝非寻常孩童闹觉的哭嚎。
梅元知眉头瞬间蹙起,目光如寒潭投石,倏然转向哭声传来的方向。肩头的一枝梅也猛地抬起头,眼中慵懒温顺的星辉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冰棱般的警惕与锐利,九条尾巴无声地绷直,银纹流转加速,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威压。
红色的狐狸?这荒凉边塞,何来红狐?更遑论能吓哭稚童?
几乎是同时,关墙另一侧的戍卒营地方向,传来一阵压抑着惊慌的骚动和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变了调的呼喊:
“张伍长!张伍长他们那队人呢?早该换哨了!”
“快看!雪坡那边!那是……脚印?不……那是冰?!”
梅元知身形未动,灵觉却已如无形的潮水,瞬间蔓延开去。越过哭嚎的土屋,他的感知捕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阴冷粘腻气息的妖力残留,那气息如同滑过皮肤的冰冷蛇信,转瞬即逝,只留下一种令人作呕的寒意。而在戍卒营房通往哨塔方向的积雪坡地上,他的“视野”中清晰地映出几行属于人类的、凌乱拖沓的脚印。这些脚印在雪地中延伸出数十丈后,突兀地中断了。
在脚印消失的地方,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野兽的爪印,只有几片……在夕阳下反射着诡异彩光的、棱角锋锐的冰晶。那冰晶的形状,不似自然凝结,倒像某种巨大而奇异的爪趾留下的冻结印记。
稚童眼瞳中倒映的“红狐”幻影,戍卒巡逻队诡异的失踪,雪地中突兀出现的妖异冰晶……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碎片,在梅元知敏锐的灵觉中,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带着不祥预感的涟漪。
他肩头的一枝梅,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呼噜声,九尾上的银纹明灭不定。
人间烟火依旧,边关之下,暗影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