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尚未被阳光完全驱散，训练基地的玻璃幕墙蒙着一层薄薄水汽。训练场上，助理教练的指令声短促有力，皮球撞击草皮和人造草纤维的闷响、球员们冲刺时的呼吸与低吼交织在一起，形成曼城每个训练日特有的背景音。然而今天，这背景音里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入口处，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被推开。
凯文·德布劳内来了。
他拒绝了两旁试图搀扶他的队医，独自一人，紧紧攥着金属拐杖的冰冷把手。每一步落下，右腿膝盖上那副结构复杂、泛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支架都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机械咬合声，仿佛是他身体里多出的、格格不入的冰冷骨骼。他蓝色的眼眸里惯常的清冷疏离被一层更深的阴郁取代，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训练场熟悉的气息——草皮的清新、汗水、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下颌线绷紧，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他本该在这里奔跑、传球、掌控一切，而不是像个闯入者一样，被这该死的支架钉在原地。
瓜迪奥拉站在场边，双手习惯性地抱在胸前。他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在训练中的球员身上，而是越过他们，锐利地捕捉着入口处的动静。当德布劳内的身影出现，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微微眯起，随即恢复平静。他朝助理教练做了个手势，后者点头，继续专注于眼前的训练课。
“凯文，”瓜迪奥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训练场的杂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他迈步迎向德布劳内，步履沉稳。“这边。”
德布劳内的目光扫过瓜迪奥拉，没有多余的情绪流露，只是用拐杖调整了一下方向，沉默地跟上。他的动作因为膝盖的僵直而显得滞涩沉重。瓜迪奥拉并未放缓脚步，但每一步都恰好落在德布劳内能勉强跟上的节奏上。
他们穿过训练场边缘，走向主楼侧面一条僻静的走廊。走廊尽头，一扇不起眼的橡木门虚掩着。门内透出柔和的光线。
少年正坐在靠窗的一张高背扶手椅里。阳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的发丝上跳跃。他似乎被窗外飞过的一群麻雀吸引了全部心神，身体微微前倾，纯净的眼眸里盛满了好奇的光，像两泓映着飞鸟的清澈泉水。德布劳内拄着拐杖走进来的沉重声响，以及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药味、消毒水和压抑的挫败感的复杂气息，瞬间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少年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转过头。看到德布劳内，尤其是他腿上那副狰狞的支架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毫不掩饰的难过和担忧。他几乎是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轻盈地跑到德布劳内面前，想蹲下去看他的膝盖，却又被那冰冷的金属和复杂的结构吓住，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他仰起脸，急切地看着德布劳内，喉咙里发出模糊而焦虑的“唔…唔…”声，仿佛那巨大的支架和无法掩饰的痛苦也直接箍在了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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