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哨尖锐的嘶鸣声如同利刃般撕破了黎明前粘稠的黑暗，林昼在铁架床上猛地睁开眼睛，瞳孔在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昨夜的梦境残片——母亲沾血的手指、父亲冰冷的镜片——像退潮般从意识中迅速消散。
他保持着仰卧的姿势没有动，只有眼珠在转动。上铺的床板缝隙间漏下几缕微光，灰尘在其中缓慢浮动。左肩锁骨的骨折处传来阵阵钝痛，但比昨晚好了许多——组织配发的镇痛剂总是刻意控制在"能忍但不会忘记疼痛"的剂量。
宿舍里陆续响起窸窣声。右侧床位的男孩正在偷偷舔舐手臂上结痂的伤口，像只自我疗伤的小兽；对角线的下铺传来压抑的啜泣，那个新来的7743号每晚都会尿床，今早大概又挨了电击。
林昼无声地活动右手五指，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铁锈味的空气从墙缝渗进来，混合着走廊飘来的消毒水气味，在肺里凝结成冰。
当第二遍哨声响起时，他像弹簧般弹起，同时将枕下的骨锯藏进裤腰。起身的瞬间，余光瞥见窗外的天际线——铅灰色的云层下，一架黑色直升机正掠过训练场，机身上血红色标志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昨夜的血腥味还黏在鼻腔里，右臂的咬伤结了层薄痂，一动就渗出血珠。上铺传来翻身声，那个缺耳男孩——现在他知道对方叫7761号——正用阴冷的目光打量他。
"今天你会死。"7761号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格斗课专杀你这种小个子。"
林昼沉默地叠好单薄的被子。三个月前他还会为这种话发抖，现在只觉得无聊。教官说得对，恐惧是奢侈品，而他们不配拥有。
操场上的积雪被踩成黑泥。二十个男孩排成两列，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扭曲。疤脸教官身后站着个陌生男人，浑身肌肉将制服撑得紧绷，右眼戴着黑色眼罩。
"从今天开始，"教官用鞭梢指向独眼男人，"毒蝎负责你们的近身格斗训练。"
毒蝎的独眼扫过队列，在看见林昼时微妙地停顿。"规则很简单。"他突然抓起最近的学员过肩摔在冻土上，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撑过十分钟，或者让我说'合格'。"
7761号第一个出列。他比林昼高半个头，拳头有小孩两倍大。毒蝎甚至没移动脚步，在他冲过来的瞬间抬膝重击胃部，接着肘击后颈。7761号像破布袋般瘫软在地，呕吐物混着血沫从嘴角溢出。
"下一个。"
当轮到林昼时，积雪已经变成暗红色。前面九个学员全被抬去了医务室，最好的一个撑了四分钟。毒蝎的靴底沾着碎牙，正用布条缠手关节上的伤口。
"7749号。"教官的鞭子戳在他脊梁上，"别死太快。"
林昼脱下外套。他比同龄人瘦小，肋骨根根分明，但肌肉线条像拉紧的弓弦。毒蝎歪头看他，突然笑了："你先攻。"
这是陷阱。林昼想起昨晚的野狗——先扑击的总是死得最快。他假装踉跄前冲，在毒蝎伸手抓他衣领时突然矮身滑铲，铁片从袖口滑到掌心，在对方小腿划开一道血口。
毒蝎暴怒的拳头擦着他耳际轰在墙上，砖屑飞溅。林昼趁机滚到他背后，铁片抵住跟腱狠狠一划。可惜力道不够，只割破训练裤。独眼男人转身揪住他头发往地上掼，他及时蜷成球状，用肩膀承受了大部分冲击。
"小老鼠挺灵活。"毒蝎舔掉手背上的血，"但杀手不需要躲闪。"
接下来的七分钟像场酷刑。林昼断了根肋骨，左眼肿得睁不开，却始终没倒下。他利用体型优势钻到毒蝎视野盲区，用铁片在对方腰侧、大腿留下十几道浅伤。当毒蝎终于掐住他脖子提起来时，他做了个让全场寂静的动作——
将铁片精准插进毒蝎独眼罩的缝隙。
金属落地声清脆。毒蝎僵住了，罩子下露出完好无损的右眼。林昼被甩飞出去，却在落地瞬间调整姿势，单膝跪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毒蝎摸着眼罩阴沉地问。
"你总是先转向左侧。"林昼吐掉嘴里的血，"右眼根本没事。"
操场鸦雀无声。毒蝎突然狂笑起来，从腰间解下匕首扔到他面前。"奖励你的。"转身对教官说，"这批垃圾里总算有个能看的。"
那天晚上，林昼在浴室隔间处理伤口时，7761号带着四个人围住他。
"讨好教官的贱种。"7761号踩住他受伤的右手，"毒蝎的刀也是你配拿的？"
林昼看着自己新得的匕首被抢走，没说话。直到对方转身时，他才从排水沟抠出块碎玻璃，扑上去抵住7761号颈动脉。
"还给我。"他声音很轻，"否则我割深两毫米——听说血喷三米高能溅到天花板上。"
玻璃刃在7761号喉咙压出血线时，林昼想起母亲的话。
"昼昼要学会保护自己。"她给他剪指甲时曾这么说，剪刀寒光一闪，"哪怕用牙齿。"
匕首最终回到他枕头下，和铁片并排放着。窗外又开始下雪，林昼在黑暗中练习毒蝎今天的擒拿动作，断裂的肋骨疼得他冒冷汗。明天是射击训练，据说淘汰率超过一半。
他摸了摸脖子上结痂的掐痕，无声地笑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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