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的游乐场被暖黄色的灯光淹没，旋转木马的音乐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裴昭站在宿舍楼下，指尖无意识地转着家门的钥匙—那是她自己改装的，钥匙扣上焊了个极小的栀子花模型，用的是上次异月送的香薰蜡。
“裴昭！”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昭转身，呼吸忽然顿住。异月穿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绣着细密的栀子花瓣，发间的布艺栀子夹换成了发光发箍，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冰镇酸梅汤，瓶身上还贴着“给裴昭”的便利贴。
“你来了！”异月跑过来，发箍上的小灯随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闪，像落了满身的星星。她把酸梅汤递给裴昭，指尖碰到瓶身的冰凉，却让裴昭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嗯。”裴昭接过酸梅汤，拧开瓶盖时听见“啵”的一声轻响，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燥热。她看见异月裙摆上的栀子花瓣在灯光下微微反光，和自己钥匙扣上的那个小模型几乎一模一样，忽然想起早上收拾衣柜时，发现T恤内侧的香氛贴纸背面，用铅笔写着极小的字：“裴昭喜欢栀子，我知道。”
游乐场里人很多，卖棉花糖的小贩推着车从身边经过，甜腻的香气混着夜风扑面而来。异月忽然拉住裴昭的手腕，指尖冰凉：“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听说最高点能看到整个城市的夜景。”
她任由异月拉着穿过人群，看着女孩发间的发光发箍在人潮中一颠一颠，像只快乐的小兽。路过套圈摊位时，异月眼睛一亮，挣脱裴昭的手跑过去：“裴昭你看！那个栀子花香薰摆件！”
摊位上摆着各种陶瓷小玩意，最显眼的是排袖珍栀子花盆栽，每个花盆上都刻着不同的祝福语。异月拿起一个刻着“平安”的，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却在看到价格牌时悄悄皱了下眉。裴昭没说话，只是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扫了下老板的二维码，跟老板要了五个圈。
“你会套吗？”异月仰起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期待。
裴昭没回答，只是眯起眼，手腕轻轻一扬，第一个圈稳稳落在栀子花盆栽的底座上。老板惊呼一声，周围的人也看了过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裴昭几乎百发百中，很快就把刻着“平安”和“喜乐”的两个盆栽圈了下来。
“哇！裴昭你好厉害！”异月开心地边蹦边鼓掌，像得到奖励的小朋友一样，接过盆栽，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你以前是不是练过？”
裴昭擦了擦指尖的汗，故意板着脸：“编程练的手稳。”其实高中时，她偷偷看过异月在游园会玩套圈，因为总套不到喜欢的兔子玩偶而赌气，从那以后，她就常去学校附近的摊位练习，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两人抱着盆栽走到摩天轮下，队伍排得很长。异月把“平安”的那个塞给裴昭：“这个给你，放在实验室吧，祝你的代码永远没bug。”
裴昭接过盆栽，冰凉的陶瓷触感从指尖传来，花盆上的“平安”二字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她想起自己实验室的书架上，早就摆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栀子摆件，那是高二那年校庆，她偷偷从异月的摊位上“买”下来的，当时女孩还笑着说：“送给厉害的编程大神，保你比赛拿第一。”
轮到她们时，摩天轮的轿厢刚好转到面前。异月先爬进去，裙摆扫过裴昭膝盖，带着一股更浓郁的栀子香。轿厢缓缓上升，城市的灯光渐渐变成流萤般的光点，远处的江面上倒映着霓虹，像条被揉碎的彩虹。
“你看！那边是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异月趴在玻璃上，手指点着远处的建筑，发箍上的小灯在玻璃上投下晃动的光影。裴昭凑过去，肩膀碰到她的发顶，能闻到她洗发水的味道，也是淡淡的栀子香，和洗衣液、润手霜、香氛贴纸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让她心安的气息。
轿厢升到最高点时，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异月忽然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裴昭，你知道吗？我高中时就想和你一起来坐摩天轮。”
裴昭的心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看着异月近在咫尺的脸，能看见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亮片，大概是刚才玩套圈时蹭到的。轿厢里的灯光很暗，只有外面的霓虹偶尔掠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为什么？”裴昭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异月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上的栀子花瓣：“因为……因为那时候觉得你很厉害，像住在代码城堡里的人，我想拉你出来看看外面的月亮。”她说着，忽然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裴昭，“现在觉得，其实你比代码城堡还厉害，因为你能把我的月亮也变成代码。”
裴昭愣住了，一时没听懂她的比喻。异月却笑起来，从帆布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APP：“你看！这是我用你教我的小程序做的，输入‘裴昭’，就会跳出栀子花雨。”
手机屏幕上，真的有无数白色的栀子花瓣簌簌落下，碰到屏幕边缘还会弹开，像极了她们第一次在实验室熬夜时，裴昭偷偷写给她的那个彩蛋程序。裴昭看着屏幕上的花瓣，又看看异月带笑的眼睛，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像烟花一样，噼里啪啦地冒着热气。
摩天轮开始下降，轿厢里的灯光亮了些。异月忽然指着窗外：“裴昭你看！那边在放烟花！”
裴昭转头望去，远处的夜空果然绽开一朵巨大的烟花，金色的火星簌簌落下，把异月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她看见女孩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长长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发间的发光发箍在烟花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黯淡，却比任何星光都要耀眼。
那一刻，裴昭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异月的感情，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同学或朋友。从高二那年她在文化墙画机器人，到大学重逢后她在实验室熬夜调代码，再到此刻在摩天轮里看烟花，这个女孩总能轻易地让她的心跳乱了节奏，让她的代码失去逻辑，让她原本只有0和1的世界，突然闯入了一片绚烂的栀子花海。
“异月，”裴昭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很多，“其实……”
“嗯？”异月转过头，眼里还映着烟花的余辉。
裴昭看着她的眼睛，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又酸又软。她想告诉她，高中时她藏起她的樱花香袋，大学时她写了无数个以她名字命名的函数，想告诉她，她闻着栀子花香就会想起她，看着电路板就会想起她认真讨论语料库的样子。
但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你的发箍歪了。”
异月“啊”了一声，慌忙去扶，裴昭却先一步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把发光发箍扶正。皮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裴昭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柔软，和她头皮的温度，异月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睫毛在裴昭手背上轻轻颤动。
摩天轮缓缓停在地面，轿厢门“叮”的一声打开。异月猛地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裴昭能看见她通红的耳根和微微发抖的指尖。她跟在后面，手里还抱着那个刻着“喜乐”的栀子盆栽，花盆上的字在路灯下泛着微光，像极了异月刚才看烟花时，眼里落下的金色火星。
游乐场的灯光依旧璀璨，旋转木马的音乐还在继续，卖棉花糖的小贩吆喝着从身边经过。异月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时手里多了个巨大的、小熊形状的棉花糖。
“给你！”她把棉花糖塞给裴昭，自己咬了一口，嘴角沾了点糖丝，“甜吗？”
裴昭看着她嘴角的糖丝，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她接过棉花糖，咬了一小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比任何代码编译成功的喜悦都要让人安心。
“甜。”裴昭说，看着异月因为她的回答而笑弯的眼睛，心里那串名为“心动”的代码，终于在无数次编译错误后，成功运行，并且跳出了那句早已藏了很久的话：
“异月，其实……我也想和你，看很多很多次烟花。”“好啊。”
夜风送来栀子花的甜香，混着棉花糖的气息，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悄悄缩短。异月手里的棉花糖晃了晃，糖丝被风吹起，像极了裴昭此刻紊乱却无比清晰的心跳频率——那是只有异月才能解码的，专属于她的心动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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