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梁木在夜风中吱呀作响,残碑后燃起的篝火噼啪溅出火星,映着十位内门弟子年轻的脸庞。
祈愿蹲在江惠莲面前时,正见她用未受伤的左手笨拙地解着袖口,指尖因疼痛而微微发颤,绿色的毒液已顺着腕骨蔓延至手肘,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我自己来。”
江惠莲声音发紧,手腕下意识想缩回,却被祈愿稳稳扣住。
“毒素入脉十分钟,再拖延便要攻心。”
祈愿的指尖覆上她小臂的毒线,白莲真气透过掌心渗出,在皮肤下凝成一道淡金色的屏障。
她另一只手取出腰间玉瓶,倒出的墨绿色药膏带着清苦的药香。
“书上说过,尸毒需以纯阳真气逼出,再敷‘莲心草’膏。”
江惠莲咬着下唇没再说话,目光落在祈愿低垂的眼睫上。
火光勾勒出少女专注的侧脸,鼻梁挺直,唇线清晰,明明是毫无波澜的神情,指尖的动作却异常轻柔。
当真气顺着毒线游走时,她疼得闷哼一声,却见祈愿忽然抬眸,眼中映着跳跃的火光。
“忍一忍,很快好。”
药膏抹开时,绿色毒液竟顺着真气流动的方向渗出皮肤,在祈愿指尖凝成几颗乌黑的毒珠。
“好了。”
祈愿收回手,从行囊里取出干净的布条缠绕伤口。
“天亮前别碰水。”
江惠莲“嗯”了声,低头整理衣袖,发尾的绿白丝绦扫过祈愿手背。
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把脸转向篝火。
“多管闲事。”
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阿权裹着一身寒气进来,青色柔软的发顶上还沾着几片落叶。他怀里抱着几个烤得焦黑的红薯,见众人望过来,脸颊在火光下泛起红晕,小声道。
“山后……有农户的地窖。”
“阿权师弟万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少女立刻蹦起来,她叫林溪,是队里最活泼的弟子。
“我快饿死了!”
另一个身着月白劲装的少年苏珩伸手接过红薯,问道。
“阿权有留银两在地窖吗?”
阿权“嗯”了一声,把手里最大的红薯塞给祈愿,又飞快地递给江惠莲一个,然后立刻转身走向庙门。
“嗯!我……再去周围看看。”
“等等。”
祈愿叫住他,剥开红薯皮露出金黄的内里。
“青石镇的百姓说,黑煞教的人左臂都有蛇形刺青?”
阿权点点头,手摸了摸腰间的暗器囊。
“我在镇口酒肆的梁柱上,看到了同样的刻痕。”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
“还有……后山的乱葬岗,埋着不少尸体,脖子上都有针孔。”
篝火噼啪一声,火星溅到林溪的裙摆上,她惊得跳起来,苏珩眼疾手快地帮她拍掉。
江惠莲啃着红薯的动作顿了顿,忽然开口。
“针孔?像是用‘牵魂蛊’控制尸体。”
她看向祈愿。
“听说…黑煞教的老巢在雾隐山。”
一个叫沈玥的弟子忽然开口,她抱着膝盖缩在角落,发间的银莲发夹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不过那里常年瘴气弥漫,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胡说!”林溪把红薯皮丢进火里,“上个月还有商队从雾隐山附近过,只是……”她挠了挠头,“只是商队里的人,回来后都变得呆呆的,像丢了魂。”
苏珩若有所思地擦拭着长剑:“我在镇外的枯井里,看到过半块玉佩,上面刻着莲花图案,和我们天莲派的不一样,倒像是……”他忽然住口,看向江惠莲。
江惠莲将吃完的红薯皮丢进火堆,绿白相间的披风滑落肩头。
“像是天莲派叛徒的标记。”
她站起身,走到破庙门口,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十五年前,莲心劫的始作俑者,就是本派的叛师弟子。”
祈愿默默听着,腕间的莲华令忽然微微发烫。她想起掌门递令牌时说的话。
“此令能感应邪祟,亦能护主驱魔”
阿权巡逻回来时,正见祈愿将最后一块烤红薯递给江惠莲,而一向冷着脸的大师姐,竟没有拒绝。
林溪和沈玥挤在一堆干草上打盹,苏珩靠着柱子擦拭暗器,火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交织成一幅温暖的画面。
庙外的风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祈愿望着江惠莲手臂上重新包扎好的布条,忽然发现她发尾的绿白丝绦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片金黄的烤红薯碎屑。
而江惠莲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猛地别过头去,耳尖却悄悄红了。
这一晚,破庙里没有惊心动魄的厮杀,只有烤红薯的香气、弟子们的低语,以及寒夜里渐渐拉近的距离。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