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听完你的话,眉头微皱,纵是有心拿出这笔钱,可眼下却实在有心无力。
藏海“实不相瞒,我……手头没这么多银子。”
你盯着藏海的脸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神色坦然,确实不像是在撒谎。藏海自己也清楚理亏,初来京城便吃了个教训,只能认命地从怀里掏出全部家当,递到你面前。
藏海“这……是我所有的银子,一共七两,这位置,我是真坐不起。”
你接过藏海递来的银袋,轻轻掂了掂,分量虽轻,却不多不少正好七两。看他模样老实,也不像是寻衅滋事之人,初来乍到的,也不能太过为难他。可灯已经点了,今晚枕楼的所有收益,也只能照单全退了。朱雀头点灯之事,肯定已被人看在眼里,更何况枕楼向来代表皇家颜面。即便灯熄了,今夜的收入也断不能进了口袋。
想到这里,你只能忍痛自掏腰包,把账补齐。暗荼要是知道了,怕是会气得拿鞭子抽你。
庄之砚“楼下有空位,跟我走吧。”
藏海听罢,默默跟上你的脚步。身后的小厮早已悄悄爬上梯子,将刚才点燃的灯取了下来。
你带着藏海来到八公子讲戏的地方,看着他衣着朴素,实在不像是能随意出入枕楼的人。
庄之砚“刚到京城?”
藏海“是。”
藏海虽然不明白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庄之砚“咱们枕楼,就算是站着听戏也是要收钱的。你站的那个位置,五两银子。你刚才给了我七两,剩下的钱,我是退给你呢,还是给你讲讲今天这场戏?”
庄之砚“若是讲戏,今日就只收你二两。来者皆是客嘛~”
藏海听着你带着几分促狭的语气,低笑了一声。
藏海“好,那就请姑娘为我细细讲讲吧。”
八公子的讲戏即将开始,周围锣鼓声渐起,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八公子含着一片金叶,慢悠悠地开口讲述近日京城的大事。最近京城里最引人瞩目的,无非是太后驾崩一事。按礼法来说,太后需与先帝合葬,但这先帝的棺椁早已与李贵太妃合葬。而李贵太妃正是当今圣上的生母。若挪动自己母亲的棺椁,让太后与先帝合葬,百姓必然指责皇帝不孝;可若不动,朝中文官又会天天在皇帝耳边念经,说此举不合礼法。
局势僵持不下,朝廷分为两派:一派以临淄王为首,主张太后与先帝合葬;另一派则由皇帝领头,坚持不移黄陵。然而临淄王身为太后的亲生子,此刻回京上柬,显然不会轻易罢休。
无论怎么选,都有失偏颇。皇帝索性把这个棘手的问题丢给了工部和钦天监。而工部侍郎庄之甫是平津侯的儿子,为了儿子的前程,平津侯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藏海听着你提到自己的父亲和大哥,脸上却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这些事情和你毫无关系。你站在那里,神情淡漠,好似只是平津侯府一个挂名的人,对府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四周的气氛却越发紧张,暗流涌动间,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圣上,可是杀头的死罪。
你讲完后,发现藏海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不由得问道:
庄之砚“怎么了?”
藏海“今日这里,恐怕会有大事发生。我劝姑娘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庄之砚“为何?”
你更好奇了。枕楼开了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让人必须离开的大事,今日怎么突然如此?
藏海伸手拉你向前一步,低声提醒:
藏海“你看,我右手边那位公子,他手里的扇子里藏着一柄钢刀。”
庄之砚“啊?”
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那人手中的扇子做工精巧,若非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其中藏有锋利的钢刀。这么细微的东西,他竟然一眼就看穿了?
藏海“再看左边那位一直在写字的人,他恐怕是在记录罪证。”
庄之砚“哦~那个……”
你伸手指向那位正襟危坐、埋头书写的人,还没等动作完成,便被藏海一把摁住。
藏海“别指。你看他坐姿板正,身上必定藏有凶器。”
你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的温热,忍不住想笑。刚才朱雀头点灯时,他还是一副憨傻的模样,面对你的“明坑”,一声不吭地交出了仅有的七两银子,如今却变得如此敏锐,对周围环境洞察入微。
庄之砚“啊~他们啊,他们是督卫司的厂卫,曹公公的手下。”
藏海“曹公公?”
庄之砚“嗯,曹公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统领督卫司,算是全天下的太监首领。上至官府衙门,下到茶馆酒肆,京城各处都有他的厂卫耳目。”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喝彩声,显然八公子的戏文已经告一段落。
藏海“那这八公子,怎敢在厂卫眼皮底下,说这些话?”
庄之砚“你进门时,看到枕楼大堂的那块牌匾了吗?”
藏海脑海中顿时浮现出枕楼大门上的那块牌匾。
藏海“钦赐恩荣。”
你听他一字不差地说出牌匾上的字,更加确信此人绝不简单。他不仅对周围环境敏感至极,初来枕楼时,面对这样的奢华之地,竟然还能注意到一块牌匾。
庄之砚“那可是皇上钦赐的珠玉牌匾。有它在枕楼,就如同皇上的诰令在此。因此,尽管常年有厂卫盯梢,但从不敢轻易动手。”
藏海“也许以前不敢,但今日恐怕就不一定了。”
藏海的这句话让你心中一动。能在短时间内洞悉这么多信息,他显然有过人之处。
庄之砚“怎么说?”
藏海“八公子虽以代号隐喻权贵,但平时必定得罪了不少人。再加上今日他妄议圣上,说了太多宫闱秘辛。而曹公公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厂卫正好借此机会名义正当。哪怕枕楼挂着珠玉牌匾,恐怕也无法幸免于难。”
藏海“此地一旦事发,八公子怕是难逃一劫。”
你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听完他的分析后,看向他。
庄之砚“啊,照你这么说,八公子今日岂不是凶多吉少?”
藏海“姑娘,若是你认识八公子,最好劝他赶紧离开。”
你皱起眉头,装作慌张的样子。
庄之砚“如今这里厂卫遍布,凭他们的手段,八公子恐怕插翅难逃。你这么聪明,不如帮他想个办法?”
藏海“我能有什么办法?”
藏海“这事,我管不了。”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枕楼。你立刻拦住他的去路。
庄之砚“谁说的?你可以帮上大忙。”
藏海“我……”
藏海正要追问这话从何说起,却见你突然退后一步,双手作辑,对他行了个礼。
庄之砚“原来阁下就是八公子,久仰久仰。”
帷幕后正在讲戏的八公子听到你的声音,猛然意识到不妙,匆匆收拾东西,从后门溜了出去。
而周围的听众本是为了听八公子讲戏而来,如今八公子就在眼前,哪有不围上来的道理?毕竟,八公子的真实身份向来无人见过。
藏海退后一步,此时那些厂卫已经起身,隐隐摸向腰间的武器,他骤然贴近你的耳边,压低声音。
藏海“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心跳不由得加快了一拍,但立马就反应过来
庄之砚“没人见过八公子,现在你就是八公子,还不快跑?”
藏海“我……”
四周的人越围越多,再迟疑下去就真的走不了了。藏海终于明白了你的用意——背后议论圣上,若真东窗事发,也怪不到侯府头上,就算抓住了八公子,枕楼也不会有什么牵连,可眼下,似乎是他的问题更棘手,他看了你一眼然后抓住机会,迅速逃离现场
你站在原地,看着厂卫们拔刀紧追不舍,一路追到枕楼二楼的户外平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不过这藏海身无武功,却竟能一次次巧妙地避开追捕,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直到他跃下二楼,你低头注视着他的身影,这下摔得不轻,你还是医者,此刻心中倒是愧疚,虽然他害你今晚损失了数千两银子,但你从未想过要害他性命。你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一处无人之地,拉开弓箭,向他的方向射了一箭,他抬头看向你,你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
然而,藏海刚刚才被你算计过,自然不会再信任你,反而朝反方向疾步而去。
庄之砚“…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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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漓“2873!!!码下一章,哦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