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台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刺骨的寒意，我的后背已经冻得发麻。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实验室里的一切都显得扭曲而诡异。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玻璃碎片，混在淡黄色的液体里，反射出狰狞的光。刚才池音打碎的那个容器里，半透明的脑组织像泡发的豆腐一样摊在地上，边缘还在微微抽搐。
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浓郁的血腥气、甜得发腻的香水味，还有一股生锈的金属味，混杂在一起钻进我的鼻子。我忍不住屏住呼吸，后颈的梅花印却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起来，五片花瓣疯狂地逆时针旋转，痛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36号还保持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一步步向我走来。她穿着的白色连衣裙上沾了不少淡黄色液体，裙摆拖在地上，留下一条蜿蜒的痕迹。门口那个0号实验体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脖子扭曲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空洞的眼眶对着我们这边，像是在注视，又像是在发呆。
"别害怕，姐姐。"36号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妈妈醒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死死盯着她，手腕上的束缚带勒得更紧了，金属扣已经嵌进肉里，火辣辣地疼。胸前的吊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发烫，蓝光透过白大褂隐隐发亮，震得我胸口微微发麻。
36号突然停在我面前，歪着头打量我，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她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我的脖子，最后落在我后颈的梅花印上，眼神变得痴迷起来。
"姐姐的印记转得好快呢。"她轻笑着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快要碰到我后颈时，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指尖留下淡淡的焦痕，"看来妈妈的0号实验体让它很兴奋呢。"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几乎要喊出声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帮你呀。"36号蹲下身，-level与我平视，声音轻得像耳语，"想知道为什么它只盯着你吗？"她朝门口的0号努了努嘴，"因为你的记忆里有它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立刻追问。
36号却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像玻璃珠掉在地上一样清脆："秘密\~"
就在这时，一直瘫坐在角落里的池音突然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又像是被自己的声音吓到，猛地捂住嘴巴。她的脸色惨白，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门口那个0号实验体，身体抖得像筛糠。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36号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哟，培养皿醒了？"
"闭嘴！"池音突然尖叫起来，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疯了一样冲向36号，"我不是培养皿！我是完美的！妈妈说了，我才是最完美的！"
36号轻巧地往旁边一闪，池音就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片淡黄色的液体。她趴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36号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走到池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完美？完美到被妈妈关在地下室三年？完美到连个容器都抓不住？"
"你懂什么！"池音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和黄色液体的混合物，看起来狼狈又狰狞，"她养我就是为了这一刻！从小给我注射营养液，教我控制记忆体，说我是完美的'培养皿'！"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可自从你出现...就因为你有陈家的血！她开始冷落我，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连轮换仪式都要让你做容器！"
"轮换仪式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开口，后颈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梅花印旋转的速度快得几乎要形成一个漩涡。
36号转头看了我一眼，又回头踢了踢还在地上撒泼的池音："这个废物不知道，我知道啊。"
她突然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伸手从连衣裙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纸张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上面还用红色的液体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这是什么？"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妈妈藏起来的实验日志残页。"36号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纸，举到我面前，"本来藏在通风管道里，是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拿出来的。姐姐你看，这上面写着什么？"
我努力转过头，视线越过束缚带，看清了纸上的内容："35号容器继承陈家血脉...记忆完整性98%...轮换仪式需在双月之夜进行...真正目的是—"
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只剩下一个突兀的破折号，像一道咧开的嘴在嘲笑我。
"看出什么了吗？姐姐。"36号把纸收起来，重新放回口袋，"轮换不是掠夺而是传承。妈妈骗了所有人，包括你那个废物同桌。"
"传承？"我皱紧眉头，想起陈淑云记忆碎片里的那句话："轮换不是掠夺...是反抗..."
"对呀。"36号笑得更灿烂了，她凑近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廓上，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妈妈想要的根本不是我们的记忆，而是陈家血脉里的那个东西..."
她的话还没说完，实验室里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嘶吼。
不是人声，更像是某种野兽临死前的悲鸣，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带着黏腻的湿滑感。
我猛地看向门口。
那个一直保持僵硬姿势的0号实验体动了！
它的脖子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正在一点点地转回正常的角度。空洞的眼眶里，玻璃眼珠反射着无影灯的光芒，说不出的诡异。它的手臂以一个不符合关节构造的角度弯曲着，指尖划过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它...它动了..."池音吓得牙齿打颤，手脚并用地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住墙壁，退无可退。
0号实验体转动着身体，像是在确认方向。它的目光（如果那能被称为目光的话）扫过我，扫过36号，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池音身上。
"嗬...嗬..."它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里面参差不齐的牙齿，很多一看就是后安上去的，大小不一，颜色各异。
然后，它朝着池音冲了过去！
刚开始的动作还有些僵硬蹒跚，但速度越来越快，像是一辆失控的卡车，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发抖。
"不要！别过来！"池音吓得魂飞魄散，随手抓起旁边的玻璃容器就朝0号扔过去。
容器砸在0号身上，碎裂开来，淡黄色的液体泼了它一身。但它像是毫无知觉，依旧保持着高速冲锋，距离池音越来越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36号突然动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骨刃，刀刃白森森的，看起来像某种动物的腿骨打磨而成。她一个箭步挡在池音面前，手中的骨刃对准0号的胸口。
"不想死就帮我！"她头也不回地对我喊道，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紧张，"集中精神想着挣脱！吊坠会帮你的！"
我愣住了。帮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36号？她的话能信吗？可看0号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绝对不是善茬。
后颈的梅花印突然像是烧穿了皮肤，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胸前的吊坠震动得更加厉害，蓝光透过白大褂映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圈，还在不断扩大。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但我知道不能坐以待毙！
我闭上眼睛，不去想0号那恐怖的样子，不去想池音崩溃的尖叫，也不去想36号那神秘莫测的笑容。我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腕上的束缚带上，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挣脱！我要挣脱！
吊坠的温度越来越高，蓝光越来越亮，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我能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吊坠出发，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最后聚集在被束缚的手腕和脚踝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我猛地睁开眼睛，惊喜地发现右手手腕上的束缚带卡扣竟然真的裂开了一条缝！
"嗬！"0号的嘶吼声就近在咫尺。
我抬头一看，只见0号竟然绕过了36号，朝着我直冲过来！它的目标根本不是池音，而是我！
36号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厉声喊道："小心！"
0号庞大的身躯已经近在眼前，我甚至能看清它脸上缝合的疤痕和那两颗毫无生气的玻璃眼珠。它伸出一只布满缝合线的大手，直接朝我的脖子抓来，带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和血腥味。
就是现在！
我用还被绑着的左手使劲一撑金属台，身体猛地向右侧翻滚。虽然右手已经松动，但左手和双脚还被牢牢绑着，行动十分不便。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扎进我的手掌和胳膊，疼得我龇牙咧嘴。
但我顾不上疼痛，用刚刚挣脱的右手拼命去掰左手手腕上的束缚带。卡扣已经有些松动，应该是刚才翻滚的时候震到了。
"咔哒！"
左手也挣脱了！
我立刻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想要远离那个可怕的0号。就在这时，我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是刚才池音掉落的那把解剖刀！
几乎是本能反应，我抓起解剖刀，紧紧握在手里。冰冷的刀柄让我稍微冷静了一些，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但至少现在我不是手无寸铁了。
"嗬...陈家...血脉..."0号转过笨重的身体，再次锁定我，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它迈开大步，再次朝我冲来。
这一次，我没有地方可以躲了。身后就是金属台，左边是墙壁，右边是满地的玻璃碎片。
36号被这突发状况惊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池音还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自顾不暇。
拼了！
我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解剖刀，眼睛死死盯着冲过来的0号。它的速度实在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凭借本能行动。
就在0号的大手即将抓住我的瞬间，我猛地蹲下身，从它腋下钻了过去，同时反手将解剖刀刺向它的后背！
刀尖刺进肉体的感觉很奇怪，像是穿过了一层厚厚的棉花，阻力不大，但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坚硬的东西。
0号的动作猛地一顿。
我心里一喜，难道成功了？
可下一秒，0号突然发出一声非人的凄厉尖叫，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刮过玻璃，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它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双手胡乱挥舞着，差点打到我。
"不要！住手！"
一个惊惶失措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惊讶地回头，竟然是36号！她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慌乱，眼睛死死盯着我插在0号背上的解剖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回事？她不是让我反抗吗？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0号的抽搐突然停止了。它直挺挺地僵了几秒钟，然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砸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实验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们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吊坠渐渐减弱的蓝光嗡鸣。
我握着解剖刀的手还在颤抖，刀刃上沾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不知道是不是血。我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0号，心脏狂跳不止，刚才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36号脸色煞白地走到0号尸体旁，蹲下身仔细检查着，手指颤抖地抚摸着0号背上的伤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发出声音。
池音还瘫坐在角落里，眼神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实验室里怎么会有风？），吹起了0号破烂白大褂的衣角。我看到它胸前口袋的位置破了一个洞，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掉出来。
我好奇地走过去，蹲下身。
一张泛黄的照片从0号的口袋里飘了出来，在空中打着旋儿，最后轻轻落在我的脚边。
照片有些潮湿发皱，边角已经磨损，但上面的图像依然清晰。那是一张全家福，背景像是某个老式照相馆，布景是俗气的山水画。照片上有三个人，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孩。
男人穿着中山装，女人穿着碎花连衣裙，两人脸上都带着略显僵硬的笑容。而被抱在中间的那个小女孩...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那个女孩的刘海，那个女孩的眉眼，那个女孩嘴角的小梨涡...我绝对不会认错！
是陈淑云！童年时期的陈淑云！
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她和这个0号实验体是什么关系？她和这个可怕的实验到底有什么关联？
无数疑问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让我头晕目眩。我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后颈传来一阵异样。
那种灼烧般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舒适的感觉。那个之前一直在逆时针疯狂旋转的梅花印，旋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慢了下来...
然后，它停住了。
几秒钟的停顿之后，它竟然开始朝着相反的方向旋转起来！
顺时针！
我震惊地抬起头，看向同样注视着我后颈的36号和池音。
36号的脸上一片骇然，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池音则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我的后颈，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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